刚退伍的小青年浑身是劲,声音中气十足。
他对杨老板有一种爆发式的反骨,而杨老板抖得不行,抖到说不出话。
警察咳两声,清着嗓子按住杨鹏飞:“後生仔,不要再激动了啊,家属也劝一下子,要吵别在这里吵。”
林坤河冲杨琳使了个眼色,把老丈人先带出去冷静。
杨琳在旁边站了会,过去给弟弟递纸巾。
杨鹏飞抡着一只胳膊,脸随便在袖子上擦了擦,朝她笑:“姐。”
杨琳看了眼他盖住的手铐,问他:“你是不是缺根筋,当兵当傻了?”
弟弟傻笑:“姐,我当过兵了,我圆梦了,不怕政审也不怕谁了,以後哪个欺负你你跟我讲,我长大了,一身力气。”
他已经想好了:“不要跟那个老师和解,我可以坐牢,是我的错我自己顶。”
杨琳问:“你长大了就要坐牢?还是你的梦想是去坐牢?”
弟弟无所谓,坐牢不过是换了个环境和队伍,没什麽大不了的。
杨琳眼眶热得厉害,她咬住舌尖,林坤河一个人从外面走了回来。
杨琳把眼泪憋回去。
林坤河看了看她,掏出烟散给民警,民警客客气气用手挡回去,问了问他身份,把事情经过跟他说了一遍。
林坤河听完,望向小舅子。
客观来说,他小舅子够聪明也够憋得住,就是太年轻,也太冲动。
说他聪明,是他退伍後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偷偷回家,没人知道也没什麽人认识;说他憋得住,是他找到英语老师的家一直在那附近住着,摸清英语老师作息後,才把人拖走揍了一顿。
还特意选的盲区。
当时想的是揍一顿解气,但打着打着上头了,也忘记刚退伍的人拳头上的劲有多大。
要不是附近狗叫引来路人,他真能把那个老师活活打死。
旁边一位民警也当过兵,对退伍回来的杨鹏飞有些惋惜:“那个老师有强直,其实活得也困难,打他真的没必要,你看现在反过来是人家有理了,说真的,你还得谢谢报警的,不然你刚退伍就得背一条人命。”
他叹口气,劝林坤河:“你舅子还这麽年轻,你们看能不能跟那边商量下,求个谅解签一签,不然为这事背个案底划不来。”
“姐夫!”杨鹏飞张口就是一句:“不要求他们,我可以坐牢!”
杨琳瞪他:“你闭嘴!”
他不闭嘴也到时间了,民警把人带走,让家属回家商量,需要协调的话,他们可以通知对方过来。
林坤河站在派出所门口问:“那个老师还在学校教书?”
杨琳点点头:“说是在。”
林坤河想起某次吃饭,她大伯说过在老家认识不少人,其中就有什麽校长和领导,不知道是不是吹牛。
这种事问杨老板应该清楚。
出去找杨老板一问,他说了句:“应该是。”
那大概就是了。
不过杨老板既然知道亲大哥有关系也没找,估计还是放不下面子,不然这个电话早就打了。
杨琳对他不抱希望,也不想等他慢慢放下面子。
她去车里找手机,林坤河说:“我来打吧,你大伯前两天跟我发过信息。”
电话通得很快。
杨大伯一听,说马上起来联系朋友,也说这是亲侄子,他肯定会帮。
林坤河没去分辨太多,客套几句撂了电话,湖南女婿第一次到湖南,他掰着脖子缓缓疲惫,四下望一圈。
派出所在国道边上,雨天,到处湿漉漉,像杨琳描述过的场景,只是到处也灰扑扑,远处有个特别高的烟囱,林坤河来时看到作废的指示牌,显示这附近有过煤矿。
这条国道的路也不太行,被来往的重卡压得有凹有凸,刚刚开过来颠得他半生不熟。
林坤河掏出烟随意抽了两口,扔在地上碾灭一脚踢进簸箕里,他掂着打火机回去,看见杨琳闭着眼睛坐在副驾,表情平淡,嘴角微微向下。
一辆重卡鸣笛,她睫毛快速煽动,像受到惊吓。
林坤河走过去,她睁眼看过来那一下,带着点刚回神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