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会有这麽傻的狗,顽强又无知,找不到出口,自己伤自己。
杨琳嗓子发痒骨头发沉,脱完鞋坐在玄关看它犯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休确实很像那几只被淹死的狗,尤其像她养的那只,黑色的眼睛黄色的毛。
那只狗那麽小,会舔她,会跟着她到处跑,杨琳记得它矮得很,连门槛都跳不过去,也记得它被扔到湖里挣扎,哀叫,然後沉下去,几天後浮上来,像一团湿垃圾。
它死後,杨琳做了很长时间的噩梦。
她梦到被活生生淹死的是自己,浮上来的也是自己,所以对水很恐惧。
但她那时太小太弱也太害怕了,爸妈又不身边,不像她受宠的堂妹,气得要把她爷爷奶奶也推进湖里淹死。
她堂妹很勇,那一天闹得惊天动地,真的差点把她们爷爷也弄进湖里。
杨琳就想,怎麽会有人哭一天也不怕挨骂,还敢跟大人那样撒泼?
好像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杨琳意识到人一定要厉害要会还手,当欺负你没成本,别人就会把你往死里欺负。
于是她开始学着张牙舞爪。
那年从英语老师宿舍出来,班里有了些流言蜚语,几个同学堵住她问了些难听的话,她抄起角落的拖把就跟他们打起来,然後把一个男同学的头压到窗口。
那个男同学嘴里还嚼着槟榔,在她手下干呕了好久,呕出去的口水像血,吓得旁边一阵尖叫。
要不是有人拼命拉住,杨琳一定把人推下去,看他摔个稀巴烂。
“死狗,过来!”杨琳出声喊一休。
一休终于松掉那个杯子,跑过来时毛挡住眼睛,像个可怜巴巴的小老头。
杨琳抱住它,渐渐想起自己为什麽这麽害怕示弱,为什麽不愿意服软。
很多事情犹如细沙聚塔,塔压着她,有些声音微小而激烈,告诉她待在原地和後退一步都很安全,这种声音同时压倒其它的一切,把她架在高地,怎麽也下不来。
在她的世界里,低头就会被伤害。
杨琳在睡前翻出一条短信,号码她在心里念了很多遍,手机屏幕翻来又翻去,复制进微信,看见林嘉怡的头像。
外面好像又在下雨。
林坤河在惠州待了两个晚上,黄亚滨问在忙什麽,林坤河说看一个养老院的项目。
顺便调侃黄亚滨:“提前替你考察下,要是这辈子结不了婚,我帮你留间房。”
黄亚滨说:“给你自己考察吧,哪天走丢了还有人去找。”
他打电话来有正经事,为了欢欢的学校。
只是和杜海若分了手,这点事只能让林坤河代为转告。
他很上心,上心到还踩了下林坤河找的学校:“你说的那里太贵,她负担不起。”
林坤河搓了搓後颈,没跟他聊太多。
回去时顺便接上老姜。
这两公婆最近把广东能玩的地方都玩了一遍,仅在惠州逗留一天,也谋算着要在这里搞个民宿。
林坤河觉得没什麽搞头,非要做民宿,他更建议去江浙,或者去安徽。
几下里客群还是有差异的,很少人会为了一片海特意跑惠州,但会为了山跟湖跑去江浙,一待待几天。
到深圳後他问老姜要不要去家里住,老姜一家觉得太打扰,说明天再去。
林坤河也没勉强。
他在惠州装了点海鲜,往罗湖跟南山都送一些,然後在南山被他妈揪着啰嗦,从进门到离开。
梁老师七七八八讲一通,告诉他杨琳感冒了,让他好好照顾。
林坤河扯了下嘴角,不懂为什麽都盯着他说,好像他长了副恶人相,在家里打横走。
杨老板说得更多,可惜当女儿的不一定领情。
他啓动车子车开回家。
家里还开着灯,林坤河把海鲜往厨房放,杨琳正在里面泡什麽东西。
见他回来,她肩膀僵了下,手指在一次性纸杯上捏出点印子。
林坤河打开冰箱,杨琳动作明显加快,他放完东西转身才看到她背影,像他甩门时带出来的风,无声地穿了出去。
林坤河打开水龙头洗手,擦干後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看见里面一包感冒冲剂。
【作者有话说】
周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