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板缺半个的手指头很有辨识性,他正跟妻子争吵,也没认出林坤河,租房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
林坤河拿根烟在楼道磨蹭一会,听到夫妻两说要报警,联系不上女儿。
杨老板讲着讲着又开始怒:“联系不上就算了,当没生过她!”
林坤河慢慢抽掉一抽烟,听完也没上楼,直接走了。
他当时有些烦躁,跟今天心情大差不差的烦躁,也许是雨太大,也许是路太颠,一路阖着眼睛,什麽也没想。
车子走的国道,临河路段能看到水波滚滚,导游说这是急雨,下个两天就不下了,等出太阳刚好参加泼水节。
林坤河参加过泼水节,人仰马翻的环境,一盆盆水从别人身上泼过来,你舔一舔,都能闻出是哪个省过来的。
但因为下雨,原定的行程只能往後推。
金瓷舍得花钱体现在方方面面,他们被安排住在湿地里的别墅,外面绿野绕庄,前几天玩累了,今天都乐得在酒店休息一天。
饭後有几个设计师约着去看看这边会所,过大堂时见金瓷有几个人还在,正打电话商量什麽。
问了问,说杨琳还没到,而他们刚过来的一段路发生山洪,现在电话都打不通。
林坤河问:“就她一辆车?”
王逸洲点点头。
林坤河的脸瞬间阴下来,咬牙指了指那帮人:“你们他妈就是这麽对员工的!”
他拿出手机打电话,那边却像进了雨林,一遍遍地提示对方无法接通。
林坤河找人拿了辆车钥匙,啓动时王逸洲敲敲车窗:“我跟你一起。”
暴雨砸顶,林坤河专心开车,让王逸洲换着打电话。
他们一路从酒店开到来时的环线,电话从无法接通到已关机,证明彻底没了信号。
国道被冲了一段,漂浮的树枝和垃圾在下水道口打着旋,王逸洲看眼时间,担心的是杨琳绕路。
绕行的环线已经报了山体滑泼,就怕她绕了那里。
林坤河开到交汇口,让王逸洲下去:“你从这里过去找,打辆车,慢慢开看能不能碰到。”
王逸洲知道他想一个人过去,冷静下来分析说:“有点危险,而且她们出发的时候应该路已经拦了,她们也不一定会绕那边,是不是……”
林坤河躁到了极点,伸手把门一推:“别他妈啰嗦,下去!”
赶走王逸洲,他拐着方向盘往环线开。
进去时的山路还算宽,虽然塌了一部分路基,但沿着石子还是能慢慢开。
只是轮胎一直在黄泥水里转,雨刮器也刷都刷不及,有时顶上蹦一声,分不清是弹石还是泥。
林坤河没开太快,但过弯时前轮陷进一个泥潭,他稳住方向盘往後倒了倒,见对向一辆车开过来。
林坤河打了下喇叭,那车一个猛子扎进刚才的泥潭里,两边泥石轰地埋到车门。
林坤河下去拉车门,门已经被泥石和液压卡死。
他回自己车里没找到安全锤,拔出头枕爬到天窗挥了几下,金属杆梆梆把车窗敲裂。
里面的几人踹开玻璃爬出来,一脸的心有馀悸。
林坤河看清脸问:“你们後面有没有别的车?”
他们摇头:“没看到,应该没有了吧……”
林坤河往後望了望,忍不住骂了句:“这麽大雨抄什麽近道!”
他踩在他们车顶试了试稳定性,眼里找着过去的路,耳边陡然听到点什麽动静,赶紧反向往高地跑。
泥浪急速滚过,两辆车都被拍得往下一陷,而手机还在车里,林坤河深呼吸往四野望了望,路已经断了。
他问那几人借手机,一排的数字键在眼前,脑子里却怎麽也想不起杨琳的号码。
林坤河也是操了,脸上泥浆一抹,稳住神仔细回想。
他在拔错两次後终于记对,但按过去,还是关机。
林坤河转手打给酒店,等了又等,拿到王逸洲的号码。
天暗得比平常早,能看到的山体早就隐约起来,电话里的盲音低沉地响了一段,终于王逸洲接通。
他说在国道找见了杨琳,她没绕路。
林坤河後颈一松。
他跟那几人往回走,借着手机电筒的光,慢慢摸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