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尧的反应愈是平淡,萧宁煜心中的慌乱就愈多,受不了地长袖一挥,将桌上那些卷轴尽数扫落在地,咬牙切齿道:“孤说了不看!”
听见这巨大的声响,奚尧也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嗔道:“你冲我撒什麽火?东西又不是我送来的。”
他眼眸微动,看了眼散落一地的卷轴,有几幅已然散开,显出画像上女子的姣好容颜。
这情景何其相似,遥想他初初回京时,各家往他府上递帖子,巴巴地送来画像,如今也轮到了萧宁煜。
但萧宁煜与他不同,他若想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左右就是父亲那里难应对了些,可萧宁煜贵为储君,怎可永不娶妻生子?
皇嗣延绵本就是帝王的责任,萧宁煜日後要承帝业,这必是绕不开的。
“奚尧……”萧宁煜冷静下来,忍不住去拉奚尧的手,“孤自有法子应对。”
奚尧轻轻地挣开了他的手,有些失笑,像在笑他天真,“殿下,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伸出去的手拉了个空,萧宁煜怔怔地看着奚尧,“你这话是何意?”
奚尧叹了一口气,“之前那些荒唐事也就罢了,殿下日後莫要再与我牵扯不清了。”
荒唐事?
萧宁煜怒极反笑,含恨瞪向奚尧,“在你眼中,过去种种就只有‘荒唐’二字?”
奚尧被他问得静了静,久久不言。
对着奚尧那面若寒霜的脸,萧宁煜心中的怒火逐渐烧得更旺,五脏肺腑都好似被这股火灼痛。
一怒之下,他将拇指的骨扳指摘下,往地上狠狠砸去,那扳指瞬间就裂成两半。
他厉声吼道:“你究竟是不信孤,还是根本就不愿?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有这麽一日,能够彻底将孤甩开?你的河过完了,如今想要拆桥了?奚尧,你休想!”
“他们不过是逼着孤立个太子妃,你就急着想跑了?孤告诉你,就算立了太子妃,孤与你之间该如何,依旧如何!”
奚尧蓦地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萧宁煜口中竟会说出此等离经叛道的话来,无异于无异于将他视为脔宠,有心将他的自尊丶他的脊梁都踩在脚底碾碎。
奚尧的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冷冷地看向萧宁煜,“你疯了吗?你若如此,我宁肯去死。”
“死?”萧宁煜笑了一声,双目猩红,“没有那麽容易。”
他朝奚尧逼近,一字一句道:“将军不知道,这世上有的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
奚尧的身子僵在原地,却并非因为惧怕,而是因为萧宁煜眼前的模样,那双绿眸里的东西太浓太烈,似怒似悲,叫他看不明白。
萧宁煜的声音又忽而低下来,好似恳求:“你把方才的话收回去,孤就当今日之事没发生过。”
收回去。
他方才闹了那麽大一通,东西砸了,火也发了,但到最後也只是要奚尧收回那句话,奚尧再迟钝也该明白哪里不对了。
奚尧头一次感到无所适从,往後退了一步,避开萧宁煜的目光。
萧宁煜不让他躲,双手捏住他的肩,逼他与自己直视。
肩膀上过重的力道没让奚尧察觉痛意,却在擡眼的瞬间被萧宁煜的目光灼痛,狼狈地又垂下眼。
一垂眼,他便瞧见那地上碎裂开的骨扳指,惊觉有什麽东西也随之碎裂开,身上的力量一时也像有千斤重,无力挣脱。
他闭了闭眼,终究还是道:“萧宁煜……不能如此。”
纠缠一时已是荒唐,难不成还要纠缠一世?
“这是你自己选的。”
萧宁煜怀着一腔恨意咬上了奚尧的唇,妄图将心中的怒火与恨意都尽数渡过去,好让眼前这从始至终都冰冷凉薄之人也能体会一二。
隐约有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舌头不知为何麻木,只尝到无尽苦涩。
原是他错了,他自以为将块坚冰抱在怀中捂着,时日一长,这冰就能化开,不曾想只得一手冰水,还被棱角划得伤痕累累。
既是求不得,那他毁了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