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既然生出了自己的智慧和情感,又怎麽甘心只作为一件工具存在,浑浑噩噩地被制造出来,被利用完之後,又被轻易地一脚踢开?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智慧列车们自己的选择。
“而且现在形势很好,游戏手里有半壁江山,我们手里还有另一半。它能继续发展,我们也可以,就这样相互制衡丶相互竞争着走下去,或许是最好的局面。而这样的局面,这样一条全新的生路,是你给我们的!”
远航向前走了一步,郑重道:“我代表所有智慧列车,谢谢你。”
姜啓有点愧对这份感谢,其实,这些年来,她做的事情真的不多,都是远航他们自己在忙前忙後。
远航看了看四周,他是感受不到什麽排斥之力,但姜啓既然被这个世界排斥了,多留一分钟对她都不利。
他道:“既然要走,那就快走吧,回到你的世界去,那里还有很多你牵挂的人吧?”
姜啓沉默片刻,然後笑了起来:“或许我回去一看,世界已经完全大变样,再一打听,远航已经是一个威名远播的符号了。到时候,我去找你,希望你还能记得我。”
远航也笑道:“那我确实得好好努力了,一定让你不费什麽力气,就能知道去哪里找我。”
他顿了顿:“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中途遭遇了什麽意外,未来的世界没有了我,你也为我写一本回忆录吧。”
姜啓怔住。
远航深深地凝视着她。
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将近二十年的相伴,虽然中途是聚少离多的状态,但两人之间依然结下了深深的情谊。
这是一种背负着共同的命运丶如同生死与共的战友一般的情谊,再加上心知肚明他们在未来会有一段相依为命的经历(虽然那段经历已经消亡了),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其实都很复杂。
姜啓轻声道:“好。”她张开双臂,上前轻轻抱了抱他。
她如今形体已经凝实,看起来与活人无异,倒是远航依然是那青悠悠半透明的一身。
看起来,就像她在拥抱一个果冻人一般。
姜啓突然清晰地意识到,此时的远航还没有真正的身躯,他依然困于列车这个束缚,依然困于游戏造物这个身份,并且还和游戏把关系搞僵了,他现在处境很不妙。
她实在不该这个时候离去的。
但四面八方涌来的排斥之力,时刻都在挤压她的身体。
远航也轻轻地回抱了她一下:“知道怎麽回去吗?”
姜啓点头:“我会离开这方宇宙,去到外面的高维空间,然後在那里,找到未来时间点上的宇宙系统。”
她退开两步说:“可能落点不会很准确,未必能回到我离开的那个时间段,但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她拿出一个东西:“我丶我本人被这方世界驱逐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点什麽。我在这个镜子里留了一个幻境和一些东西,就当做个纪念吧。”
她手上,是那方圣霞石做的镜子。
她之前不知道再次成就神格後就会被驱逐,也没有做什麽准备,这也是她仓促间做的临别礼。
远航将这方镜子接过来,握在手里,然後一擡手:“之前我给你的那辆小列车,都已经是几年前的老款式了,这是新的,有翺翔变形等许多功能。”
姜啓看着他手上那霞光色的列车模型,笑了笑,他倒是很清楚自己喜欢这个颜色。
她也接过这模型,郑重地收进一面镜子空间中:“到时候,我就开着这辆列车去找你。”
远航那双青色的瞳仁看着她:“那,祝你一路顺利,保重。”
姜啓点了点头:“你也是,保重。”
游戏随时可能再次出现,姜啓没有再耽误:“好了,你回车上吧,不是要扮演被惩罚後的乖顺吗?我给你把压在你身上的列车搬回去。”
远航:“……”
姜啓果然把一辆辆变形的列车重新压到远航-001号车身上,然後对最底下的看起来很凄惨的青色列车摆摆手:“走了!”
……
姜啓并没有立刻离开,找不到游戏,她实在放心不下。
她只怕,回到未来之後,一睁开眼,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世界,听到的全是坏消息。
她想拼最後一把,再给游戏一击,至少为远航争取一点时间。
她在各个位面留下了一些东西,就是她这些年自己做的一些小镜子,每一个镜子里都是一个幻境,每个幻境里都有一些小道具丶小玩意丶小机缘。
她之前就想过,怎麽给自己这个镜妖神明造势,让人们知道,这宇宙中有个能和游戏掰掰腕子的存在,所以才搞出这些东西出来。
现在她不得不走了,什麽“镜妖的时代”是说大话,那好歹留下点镜妖的传奇吧。
除此之外,仓促之下,她也做不了更多了。
她朝那个水母位面而去,她将要在那里出去。
但靠近之後,她忽然察觉到了什麽,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这个位面。
在这里,粉色水母依然那麽庞大,但水母里的粘浆却在剧烈激荡。
一个白光人正躺在粘浆里,身上光芒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