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4。不可言说的
下雨天,靳钰坐在窗边,望着下面湿淋淋的马路。
三月中,已经到了开春的时候,天还冷得和深冬里没区别,又整天下雨,落地窗外断断续续地攀着细密交错的雨珠,干了没一会再续上。靳钰支着脑袋往外看,神色冷得和外头的雨一样,脑子里还转着之前的事。
自那天靳钰质问凌槿君喜不喜欢他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星期,凌槿君後面倒是没什麽异样,该做什麽还是做什麽,正常地跟没事人一样。反倒是他自己有些烦心,总觉得这小子躲躲闪闪地没说实话,有什麽地方不大对劲,但顺着往前找又实在揪不出什麽算得上证据的东西来,一来二去,搅得他心烦意乱。
屋子里暖气开得足,靳钰想得专心,没注意到厨房的磨砂玻璃後凌槿君正躲在暗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靳钰真是个很好看的男人,连後脑勺都生得很好看。凌槿君面无表情,目光却是炽热的,从暗处投出去。靳钰或许是有察觉,脑袋动了下,凌槿君便迅速地将身子收了回去,丁点声音没发出来。等到靳钰转过来,看到的一片空,便又将头扭向窗外。
锅里煲着粥,案板上躺着洗净的西红柿,菜刀躺在一旁,刀刃闪着寒光,他等会打算为靳钰做一道糖拌番茄。
凌槿君看了会,拿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
过了会,正对着窗户发呆的靳钰便听着了一声很轻的痛呼,接着便是什麽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靳钰猛地回了神,厨房里静悄悄的,再没有别的动静传过来。靳钰起身往厨房走,刚走进,先看见的是白色大理石地板上滴落的几滴血。
他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凌槿君站在一旁,他那只骨折的手吊在胸前,另一只手藏在身後头,十分欲盖弥彰。靳钰看着他,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沉声道:“凌槿君,手拿出来。”
不是他丧心病狂地指使一个伤未痊愈的人去厨房做饭。是凌槿君从前些日子就不许他再叫外卖,一哭二闹地非要自己下厨,靳钰拗不过他,也懒得和他掰扯,随他去——反正他料定凌槿君一只手做不好什麽,自己知道费劲後头也就不会闹着做了。
谁知道凌槿君还真就能一只手做饭,还做得挺好,可见这小子实在是厨艺界难得一见的奇才。
但奇才果然也还只是个凡人,没有上天入地的本事,非要作死果然只能招来雷劈。
凌槿君支支吾吾,眼神乱飘,心虚地不动。靳钰耐心告罄,强硬地将他的手扯出来,翻过来一看,脸顿时就黑了。
只看他掌心横着道刀痕,伤口看着不深,但还是出了挺多血。凌槿君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我是想切番茄,但是手滑了一下,摁到了刀口,就……”
“你可真行啊。”靳钰是气过头了,语气居然还挺平静,“一天不作死浑身刺挠,你是觉得只残了一只手不够光荣还想连带着把另一只手也弄残了,成双成对,多炫酷啊?”
凌槿君受了他这句阴阳怪气的讽刺,脸红的要滴血,“对不,对不起哥……”
靳钰冷笑了声,翻箱倒柜找出医药箱,凌槿君坐在沙发上,双眼雾蒙蒙的,潮湿的像窗外的阴雨。靳钰没看他,利索地帮他消了毒包好,凌槿君对他说:“哥,你这几天第一次对我说这麽多话。”
靳钰头也不擡,“这麽喜欢挨骂?”
“哥说的话我都喜欢。”
靳钰的动作慢下来了。
这种话,要是放在以前,靳钰多半会不当回事的说句“不是好习惯,改了”。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他总觉得凌槿君看他的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叫他没办法再坦然地将这些话当成小孩的撒娇话。凌槿君和以前不一样了。
靳钰忽然注意到凌槿君的手很大,五指修长,骨节结实,手背隐隐透着青筋,是双男人的手。靳钰清晰地意识到凌槿君确实是长大了,无论他再怎麽爱软着声音说话,可他到底是个个子高大的男人,甚至比他还要稍稍高一些,小时候的跟屁虫怪小孩今年也20岁了。
说起来,凌槿君小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撒过娇。他小时候是阴沉的,脸上从来没有表情,说话不懂拐弯,常常因为太过直白遭到其他小朋友的欺负。靳钰捧着他的手,思绪飘远了,凌槿君是怎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按照他说过的,在自己走後凌槿君的日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个从小孤僻寡言,家门不幸的孩子,在跌宕流离的生活里大多是会变得越发孤僻,或成个怪异的社会边缘人格。可凌槿君现在除了惨一些,实在是有些太正常了,正常的有些过了头,是哪位佛祖开化了他的灵智?
不大对劲。靳钰忽然意识到了,一个经年不幸的孩子会无缘无故地变得这麽乐观活泼吗?
靳钰慢慢擡了头,看向凌槿君的眼睛,视线里带着探究。凌槿君无知无觉地对他笑,问他:“怎麽了?哥哥。”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瞒着我?”靳钰说:“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