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血糊住的右眼看向徐畅,他变得血淋淋的。
徐畅拿着木棍的右手抖得很厉害,整个人看起来比她还恐惧。
沈曦和看着他,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她太知道怎麽激怒徐畅这种人了。
“你就这点儿本事吗?”
徐畅果然被激怒,他这种人的自尊心就像气球一样,在最膨胀的时候被戳破,立刻就会萎缩起来,恨不得把自己藏在地缝里。
但他的恨意是藏不住的。
尤其在这样一个他明显可以为所欲为的环境里,他可以肆意发泄他的恨意。
徐畅握紧木棍,面目狰狞地咬着牙狠狠一棍子挥下。
沈曦和如愿以偿得到了一次暴击。
再次昏迷前,沈曦和想,她跟徐畅之间,一定有着特别的孽缘。
只是不知道,这孽缘会走向怎样的终结。
那一天,沈曦和因为新展览加班到很晚。
沈曦和这次策展的主题是“失重”。
她刚刚写完一段尚且满意的导言。
“在重力消失的物理假想中,失重象征着轻盈与自由;而在当下,我们却困于另一种“失重”——精神的悬浮丶身份的飘荡丶技术的失控与生态的失衡。
这种失重并非真空中的自由,而是被多重引力撕扯的困局:社会规训的隐形重力丶数据洪流的吞噬丶时代的集体创伤丶城市扩张的压迫……它们共同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将个体抛入无依的虚空。
这是一种复杂丶深刻且难以言喻的精神困境。它如同一片隐匿于日常生活之下的沼泽,当我们沉浸于繁忙的工作丶琐碎的人际交往或是被各种外在目标驱使时,稍有不慎,就可能深陷其中……”
正当她想一鼓作气把导言写完时,助理Penny过来跟她说供应商送过来的装饰材料出了点问题。
沈曦和曾经做过海城首富的爸爸沈志东给她传授过一些人生经验。
比如对待底层人——沈志东就是这麽说的——对待底层人,最好不要直接跟他们打交道,如果不得不直接面对他们,那必须恩威并施,恩,是你的教养,威,则是要划好底线,不然他们会蹬鼻子上脸,想方设法偷奸耍滑。
她批评Penny对接供应商时态度不够强硬,这点小问题还要找她来托底,那她的个人成长性体现在哪里?把小姑娘PUA得默默抹泪的那一刻,沈曦和完全忘记自己展览里体现出的对个体命运的人文关怀。
解决掉供应商的问题,沈曦和已经没有兴致继续写导言。
她自己也恍惚感到一阵荒谬,觉得爸爸沈志东交给她的处世哲学和她自己笔下的那些自然流淌的文字左右互搏,到底哪个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怀着这样的思索,沈曦和开车准备回家,一个保安突然拦在她车外。
一晚上的突发情况已经让沈曦和平和的心境摇摇欲坠,她冷着脸,希望保安不要再带来什麽坏消息。
结果这个保安说:你的母亲,章丽君女士,已经遇害了。
几年前,沈曦和看到韩国大韩韩空的大小姐在自家飞机上殴打乘务长的新闻,还觉得这个人真是有失体面,但现在,面对这个一脸严肃的看起来不像开玩笑的保安,沈曦和觉得自己也不想体面,她想拿後备箱的高尔夫球棍狠狠打这个保安一顿!
他竟然敢这麽诅咒我妈!
但沈曦和还是忍住了,她怀疑暗中会不会有摄像头在记录她的一举一动,现在随便一个手机一段录像就能把一个人的名声搞臭。
她尽可能体面地警告对方:是吗?可我下午才跟我妈通过视频电话。无论你出于什麽目的说出这些话,都不可原谅,你被开除了!
说完,沈曦和一脚油门离开。
从後车镜,她看到那个小保安愣了一瞬,然後追着她的车跑了一段。
蠢货。
沈曦和心想,她的工作最让她难以忍受的部分,就是不可避免地接触到蠢货。
明天要找人查查这个保安的档案,最好跟爸爸说一声,找人过去警告他。
前面是红灯,沈曦和停下车,小保安竟然还没放弃,气喘嘘嘘追了过来,离她越来越近。
绿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