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沈志东倒是没听说过,他惊讶地问,“还有这回事?”
张振邦苦笑,“这事儿根源其实在我。那时候希希刚才国外回来,学了一肚子国外先进管理理念,回来就想大张旗鼓改革,什麽规范化丶国际化……你说公司哪经得起这种折腾,我同意,那公司元老也不能同意啊。我就找了个副总做磨刀石,想磨一磨她的性子。”
沈志东明白了,跟着张振邦打天下的副总,那整人的手段不能少了。
“希希一度被发配到最偏僻的工厂去做仓管员!”
“这是有点狠。”沈志东不敢想象自己或章丽君会把曦和送去最基层历练,曦和从小就是托在手心里长大的,章丽君溺爱,沈志东也不舍得她吃苦啊。
“磨了快两年,让她把公司的各个部门业务流程摸透了,才渐渐提拔上来。”张振邦也是就这麽一个女儿,想起女儿吃过的苦,脸上的皱纹都深了。
“希希现在独当一面,这罪没白遭。”沈志东感叹着,“不过这跟曦和有什麽关系?”
“唉,”张振邦有些不好意思,“那阵子希希被磨得实在受不了,她妈就是个家庭主妇,懂个啥,她就找丽君哭,可能丽君在她身上看出来了,接班要遭多少罪!咱们这代人,自己吃苦咬牙也能撑着,看孩子吃苦就不太忍心。我琢磨丽君就是看到希希的前车之鉴,才让曦和学了艺术。”
沈志东想,这是章丽君的真实想法,也是他的。
曦和从小就有灵性,自己也不想把她放到商场这个大染缸去磋磨她。
不过那时候他也有一层私心,心想自己的岁数还可以要几个儿子,他还可以言传身教慢慢培养,没想到,最後只剩当年一个无心插柳的沈小宇。
“学艺术挺好的,曦和喜欢这个,我和她妈妈对她最大的要求,就是她开心。”沈志东实话实说。
“你呀,骨子里就是重男轻女!”张振邦还在替章丽君和曦和不平。
沈志东也懒得争辩,一笑而过。
张振邦见状,也止住了这个话题,抿了一口茶,悠然开口道,“上岁数了,就爱扯闲篇。我知道你不是来听我瞎扯的,不过这公事嘛,还是放在公司聊吧。”
这就是没得聊了。
沈志东心里纳闷,张振邦到底怎麽想的,明知道是无用功,还非要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召开董事会。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探探张振邦的想法,“最近挺火的那个LABUBU,你关注过吗?”
张振邦显然对这大转弯的话题有些惊讶,愣了一下,说,“那都是年轻人喜欢的。希希倒是买了一堆送人,你要喜欢,我让她给你送几个。”
沈志东摆摆手笑笑,“早二十年,谁能想到,会有企业家靠着这种小玩意当上一省首富!我们能拆解出它成功的套路丶模式丶底层逻辑,但就是没法复刻!时代不同了。一命二运三风水,有些事,强求不来。三元九运这八运过去了,九运能发达的行业,不是咱们这个岁数的人能把握住的。”
张振邦显然被这番话触动了。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也有一代人的局限。
“坐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等不了风来,我们就跟着风走。”沈志东目光如炬地看着张振邦,“树挪死,人挪活,上个版本的故事在这里过时了,但在别的地方,方兴未艾!”
张振邦眯了眯眼,似乎认真思考着这番话。
沈志东不知道张振邦对收购案了解多少,只能抛出最有利的诱饵,“这次收购是很冒险,但是风险与机遇是并存的!北极星矿业现在财务是遇到些困难,没困难我们还没有入手控股的机会呢!老张,我跟你透个底,我看中的,是他们在非洲拿下的采矿权!”沈志东压低了声音,努力增加筹码的可信度,“金矿!”
他坚信,再衰老的巨龙,听闻宝藏的下落,也会眼冒金光。
下山时,路过大雄宝殿,沈志东照例烧香拜了拜,擡眼一看,沈曦和虔诚地跪在佛前,不知道求些什麽。
“跟张叔叔谈得还顺利吗?”曦和问。
沈志东摇了摇头,“那个老家夥,说什麽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现在想,他可能不是想终止收购案,他是想独吞!”
“那我们和张叔叔就是敌人了。”曦和不无遗憾地说。
沈志东喟叹,“商场如战场,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
“既然这样,”曦和用一种超然物外的镇定看着他,“那我们就想出策略,打赢这场仗!我们会赢的,爸爸!”
每临大事有静气,曦和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也许,自己当初的判断是有失偏颇的,曦和毕竟是他和章丽君的女儿啊,她没有继承他的Y染色体,但是她继承了他的勇气和魄力!
沈志东看着女儿,欣慰地点头,“我们会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