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苏清妤心间蓦然一颤,禁不住抬起眼眸看过去,灯光将他的身影映照在身后的墙壁上,庞大魁梧,就像是神龛里供奉的神祇那般神秘莫测、高不可攀。
&esp;&esp;也只有对着神明苏清妤才敢于向他诉求自己的心愿。
&esp;&esp;苏清妤闪烁着水光的眼眸流露出深切的祈盼,她逐字逐句铿锵有力地道:“我想要的东西有很多,我想要我的母亲摆脱官奴的身份,想要刺杀我父亲的主谋浮出水面,受到应有的惩罚,我的父亲可以从此不再隐姓埋名,颠沛流离。想要我的夫君平安回京,加官进爵,我想要成为拥有连萧郡主亦不敢轻视我的身份。”
&esp;&esp;她所说的桩桩件件若进入普通人的耳朵里,只会觉得惊心动魄,然而傅清玄却饶有兴致地听着。
&esp;&esp;听完之后,他唇边浮起讥讽的笑容,也是这与神明不符的笑容让他从神坛落回凡尘。
&esp;&esp;“陆夫人,你真是贪心呢。”
&esp;&esp;苏清妤身子一颤,仿佛神灵回归体内,神智逐渐清醒,看着眼前那张丝毫不掩饰嘲弄神色的脸,苏清妤不觉捏紧了自己的衣服。他不是神,只是拥有无上权力的摄政王,神不能做到的事,他能。
&esp;&esp;苏清妤松开手,缓缓放置于膝上,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妾身知道,在傅大人面前说这些话显得妾身很无耻,只是傅大人既然问了,妾身也只能如实回答。”
&esp;&esp;“好一个如实回答。”傅清玄含笑道,他指尖轻敲打着桌面,似有所想地注视着苏清妤的面庞,而后他突然在案上铺开纸,拿起青玉镂雕五峰笔架的笔蘸饱了墨,便不假思索地在纸上龙飞凤舞起来。
&esp;&esp;苏清妤看向那张堆满公文和书籍的紫檀木书案,她看不到傅清玄在写什么,将视线转到他脸上,他眼帘微垂,神色专注,暖黄的光映着他的眉眼,似乎有层柔和的光泽,在这一片温柔静谧的氛围中,他缓缓启唇:
&esp;&esp;“你说的这些事,本相都可以帮你做到。”他顿了下,微抬眼眸,“只是,陆夫人拿什么来换?”
&esp;&esp;他脸上没有了讥讽嘲弄,和大多数时候一样,柔和得仿佛一阵春风拂进人的心头,令人飘飘然。
&esp;&esp;苏清妤不敢置信一般怔怔地望着他,确定以及没有听错他的话后,她心跳加速,血液沸腾,在慌乱之中组织言语,“妾身能为大人做一切事情。”
&esp;&esp;傅清玄轻笑着摇了摇头,“陆夫人,这些大话留着往后再说吧。你之前应承的可是没做到呢。”
&esp;&esp;苏清妤想到之前的事情,脸上不禁浮起些许尴尬。
&esp;&esp;她很清楚他所指的是什么,“傅大人,我夫君外派离京,我婆婆她……不大好相与,她不许妾身出门,今日出来妾身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出来的。”
&esp;&esp;言外之意就是她没办法遵从他的要求。
&esp;&esp;傅清玄微颔首,并没有问她关于陆老太太的事,也没有对她提出一些什么要求,只是温声道:“夜深了,陆夫人该回去了。”
&esp;&esp;苏清妤心底有些诧异,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依旧不打算留她,到底是她作为女人实在缺乏吸引男人的风情,还是傅清玄太清心寡欲,不近女色。
&esp;&esp;难不成真如传说中所言,他有断袖之癖?
&esp;&esp;念头刚起,立刻被她否定。
&esp;&esp;这种情况不大可能,他曾经喜欢过苏迎雪的,而且,他前日还在阁子里见了苏迎雪,可见他还是顾念旧情的,毕竟她当初想见他一面可费了不少功夫。
&esp;&esp;吴峰送完苏清妤离去后返回书房。
&esp;&esp;傅清玄将写好的信封缄,盖上印泥,递给吴峰:“明日将此信交到定西侯夫人手中。”
&esp;&esp;“是。”吴峰接过信,傅清玄并未让他离去,他站在原地,等候他其他吩咐。
&esp;&esp;傅清玄这会儿无事可做,目光落在吴峰不苟言笑的面庞上,他这名下属枯燥乏味,除了正事之外,就没干什么事了,怪不得至今为止都不见有女人给他送香囊啊手绢啊,光看他这严肃的样子便吓跑了,傅清玄手支着额头,一副百无聊赖的散漫模样,脸上挂着让人看不透的笑容。
&esp;&esp;他这样的姿态,能看到的人寥寥无几,吴峰见得多,但他并不想看到,因为一旦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姿态,就会意味着,他会说一些正事之外让他难以招架的话。
&esp;&esp;“吴峰,你就不好奇我与陆夫人过往的恩恩怨怨么?”
&esp;&esp;“……”果不其然,吴峰太阳穴一抽,心上八下,他家大人果然不能闲下来。
&esp;&esp;他要如何做答?吴峰提起万分精神做答:“大人做任何事都自有您的道理,属下愚笨,不敢妄加揣摩。”这才是最正确的回答,他有些佩服自己的随机应变。
&esp;&esp;傅清玄夸赞,“你还是个老实人啊。”
&esp;&esp;吴峰额角冒汗,他不是老实人,他没有说实话。他好奇,只是不敢明说。
&esp;&esp;“我与她并没有在一个合适的时机重逢,她的傲骨并非本相折断的,这让人很不甘心呢。”
&esp;&esp;傅清微微一笑,长身而起从容踱步至窗下,一手负于身后,望着窗外夜色。
&esp;&esp;看着那道清逸秀雅,长发及腰的背影,吴峰思考着他方才所说的话。
&esp;&esp;傅清玄那句话说得很耐人寻味,吴峰想不明白,兼有自知之明,便就不去瞎猜了,而且看他家大人的模样也不需要他做出回答,便保持了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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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苏清妤回到陆家已经是子时初,陆老太太已经睡下,因此并无人找她的茬。
&esp;&esp;只是到了明日呢?
&esp;&esp;今日发生了那样的事,陆老太太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正如萧嫣然所说,她能帮得了她一时,却帮不了她一世,只要她还在陆家,陆老太太就有办法对付她,除非她有让陆老太太忌惮的凭恃。
&esp;&esp;苏清妤躺下后,辗转反侧,脑子里一直在想傅清玄和她说的那句话,他说可以帮她,却没有说会帮她,早知道当时就应该再死皮赖脸地追问下去,而不是他让她走她就老老实实地走,就怕之后,他又以各种理由将她拒之门外。
&esp;&esp;苏清妤长叹一声,翻了个身,听着四壁虫吟,看着昏惨惨的床帐,只觉得心一片迷茫,接下来该如何做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esp;&esp;次日,如苏清妤所料,陆老太太一大早就将她叫了过去,先就昨日之事申饬了她一番,后又以教她管理家务为由甩给她一大撂簿籍账册,让她看,看上头的灰尘以及破旧的页面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了。苏清妤知晓陆老太太断然不会将府中全部的家务交到她手中,她无非是想故意折腾她。
&esp;&esp;苏清妤在陆老太太院子里浑浑噩噩待到了午时,才被放回自己的院子。苏清妤从早到现在滴水未进,又被陆老太太折磨一番,回到屋子里,只觉得头昏眼花,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esp;&esp;本以为今日老太太对她的折磨到此为止,不成想傍晚时分,陆老太太又将她叫了过去。
&esp;&esp;苏清妤叫苦不迭,到了那里,已经做好被刁难的准备,然而她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esp;&esp;定西侯的夫人,孙氏。
&esp;&esp;定西侯也是个世袭侯爷,其祖父当年随太祖开国,立下过汗马功劳,被封为定西侯,死后又被追封为卫国公,他的子孙孙袭了定西侯这爵位,如今的定西侯是孙辈,不过他比他父亲厉害,战功赫赫,如今守卫在边关,防止外族入侵。
&esp;&esp;苏清妤的父亲是文臣,而他是武将,两人虽意气不相投,不过他们二人的夫人却是闺友,也就是苏清妤的母亲与此刻坐在堂中的妇人,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