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京中有些权贵也会找像苏迎雪这样的女子当做外室,他们有权有势,临猗坊的掌事们拿他们没办法,所以只要这些女子不离开京城,不隐瞒自己的行踪,坊里的掌事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出了事也有那些权贵挡在她们前头。不过现在朝廷大刀阔斧地整肃吏治,很多官员都不敢这么做了,就怕被人弹劾作风不正。
&esp;&esp;萧祈安将苏迎雪安置在自己的私宅里,柳姨娘亦跟了过来照顾苏迎雪。
&esp;&esp;苏迎雪并没有告诉柳姨娘她假孕的事,因此柳姨娘心中十分高兴,这日,将安胎药递给苏迎雪后,她忍不住笑道:
&esp;&esp;“我便说你身子没有问题,都是你之前的夫君身子弱,没有用,你才怀不上。”
&esp;&esp;苏迎雪刚端起安胎药,闻言心不由得沉了下。
&esp;&esp;她之前的夫君的确身子羸弱,所以在她二十岁那年,他便死了。
&esp;&esp;苏迎雪从来不愿意去回忆在夫家的日子,除了新婚那段日子算得上幸福,后面的日子只要一回想起她的心头就只剩下了苦涩。
&esp;&esp;她的夫君是家里独苗,为了怀上孩子,她被他的母亲逼着喝各种各样的补药,尝试各种各样的方法都怀不上孩子。那段时日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药罐子,明明有病的不是她,她却要与她的夫君承担一样的痛苦。
&esp;&esp;从那以后,她便心怀怨恨,怨恨她的夫君,怨恨他夫君的家人。他家在结亲前根本没告诉她的夫君常年喝药,是个病秧子。
&esp;&esp;每当她被逼着喝药时,她就忍不住在心底诅咒她的夫君早点死算了。她宁可守寡,也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所以她夫君死的时候,她没有悲伤,甚至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esp;&esp;她的夫君死后,他家也断了香火。她想,这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
&esp;&esp;苏迎雪放下安胎药,嗔怪道:“姨娘,别说他家的事了。”
&esp;&esp;她并不想喝安胎药,然而宅邸里有萧祈安的人,她担心自己假孕的事被发现,只能咬牙喝了。
&esp;&esp;“行,不说了。”柳姨娘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里面最好是个大胖小子,这样我们母女二人将来就有倚靠了。”
&esp;&esp;苏迎雪肚子里什么都没有,见她眉眼堆满欢喜,不由心烦意乱,“难道女儿就不好么?我就不能当姨娘你的依靠了?”
&esp;&esp;柳姨娘没想到她这么激动,怔了怔,而后叹着气解释:“我也没说女儿不好吧,只是你生了大胖儿子,也许他们那边才肯承认你的身份。”
&esp;&esp;苏迎雪自然明白她所言,只是这儿子是不可能从她肚子里冒出来,她也跟着叹了口气,而后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道:“姨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过上风风光光的日子,等到了那时,姐姐和她的母亲都不敢再无视你。”
&esp;&esp;柳姨娘问言眼睛不由得红了红,欣慰地点头,“我的好女儿,有你,我便知足了。”
&esp;&esp;她这辈子一直在努力往上爬,努力让人看得起自己,她活在世人的眼光里,但是比这个更重要的是,她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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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时值七月,天却依旧炎热得很。前两日下了雨,苏清妤一直不曾出门。
&esp;&esp;这日苏清妤用了早膳之后,便带着元冬和阿瑾去了自己的另一处屋宅,前些日子她托牙行的人帮她将屋子租赁了出去。租屋子的是一位叫王禅的年轻书生,听说是为了秋闱,想搬出家里,找个清净的屋子用功念书,所以就租了苏清妤的屋子。她那所屋宅的确是偏僻清净,周围只有寥寥无几的居宅,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去到那边。
&esp;&esp;昨日那书生托人告诉她,他睡的房间床顶漏雨,苏清妤心里有些愧疚,她第一次租赁屋宅给人,很多事情不大懂,也没想到租之前里里外外检修一番,给人家添麻烦。
&esp;&esp;大概是知道屋住是位年轻的女子,所以苏清妤去到那里时,那位书生避了出去。苏清妤让阿瑾找来了工匠,修补好了房顶,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别的地方,确定无错漏后,才给工匠酬劳,叫他回去了。
&esp;&esp;忙完一切,苏清妤都没见到那个书生。
&esp;&esp;从租屋出来后,苏清妤带着元冬和阿瑾去酒楼吃了一顿饭,回到宅邸已经是傍晚时分。
&esp;&esp;一天便这么过去了。
&esp;&esp;算算日子,距离她去与陆文旻去相府那日已经过去了许多天。大概朝中事忙,傅清玄和陆文旻都没有找过她,苏清妤倒也过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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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是夜,苏清妤卸了晚妆,正欲就寝,阿瑾却进来禀报,说傅清玄来访。苏清妤惊讶,犹豫了下,没让人去请他进院,而是又披上了衣服,出了门。
&esp;&esp;青玉街多为住宅,一入夜,万籁俱寂,道路上几无行人。苏清妤出大门时,云遮了月周围的房屋笼于浓浓夜雾之中,仿佛庞然大物深邃幽伏着,令人不禁有些害怕,直到看到傅清玄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高大的树荫之下,她的心才定了下来。
&esp;&esp;从元冬手上接过纱灯,苏清妤让她回去休息了。
&esp;&esp;吴峰看到她,放下了脚蹬,又帮她接过纱灯。苏清妤上了马车,看到傅清玄靠着在几上看书。看到她,他微笑放下了书,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esp;&esp;苏清妤已经散了发,因为出得匆忙,她忘了换鞋子,穿的是在内房走动的软底碧云罗睡鞋。
&esp;&esp;“大人怎么来了?”苏清妤问,心中很是吃惊,这应当算是傅清玄第一次主动来找她,除了有重要的事情,她已经想不出别的理由,所以她内心有些忐忑不安。
&esp;&esp;傅清玄从宽袖中拿出枚碧玉簪子,递给她。
&esp;&esp;“你落在我书房里的簪子。”
&esp;&esp;这簪子果然是掉到他那里了,那日回去之后,元冬提醒她,她才知道自己的簪子掉了。想来想去,除了两人在书房里做事时过于激烈甩丢了簪子,她想不到还能丢到了哪里。苏清妤没想过去找回来,也没想过傅清玄大半夜来此,只为将这簪子送回。
&esp;&esp;她愣了片刻,才连忙接了簪子,“多谢大人。”苏清妤犹疑了下,“大人可是还有别的事?”
&esp;&esp;傅清玄回得干脆:“无了。”
&esp;&esp;苏清妤有些懵,因为太过诧异,不知道说什么,就只“哦”了声。
&esp;&esp;苏清妤一到了夜里,脑子就有些迷糊,不像白日那样清醒。她此刻有些犯困,不愿意多思考,只想回去休息,便不觉道:“时辰不早了,大人早些回去歇息。”
&esp;&esp;她说这话时秀眉微微地皱着,因为困倦,脸色显得有几分不耐烦,以这样的神色说出这样的话无疑给人一种下逐客令的错觉。
&esp;&esp;傅清玄手肘往几上一靠,歪了歪身子,脸上并不显露一丝情绪,“我特地给你送了簪子过来,你却将我拒之门外,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虽是不悦的话语,但因为他注视着人的目光似春月流水般,宁静温润,便让人感觉不到一点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让人心生愧意。
&esp;&esp;加上苏清妤这会儿脑子是迟钝的,她下意识地问了句:“啊,那你想怎样?”
&esp;&esp;傅清玄也顺着她的话道:“陆夫人应该请我进去喝一杯茶吧。”
&esp;&esp;说话时,他眼眸含笑,仿佛有光华流转摄人心魂,苏清妤本不想请他进去喝茶,但在他那样的目光注视下,她竟然不由自主地点了头,等回过神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esp;&esp;从马车上下来,苏清妤不敢与他对视,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人总是若有似无的勾引着她。
&esp;&esp;苏清妤正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到门槛,绊了一跤,就在她差点栽倒之际,傅清玄的手臂捞住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