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李玉珀说。
秦宝灵笑了笑,开始你一根我一根地分薯条。她心情恬静,望着窗外的景色,不是一成不变的京城风貌了,她正在盐湖城的全世界第一家肯德基呢!
吃过饭,李玉珀提前查过,盐湖城被游客称为最不能错过的,还不是大盐湖,而是博纳维尔盐滩,又被叫做天空之境。
她沿着路线开,中途还路过了犹他树雕像,秦宝灵特地要下去合照,路过的每一个景点都要打卡。
夏季盐滩干涸,可以开车深入,一望无际的银白盐滩,阳光打在表面上,随着纹路一起波光粼粼的闪烁。
远眺过去,清澈的蓝天和盐滩接壤,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真正感觉到什麽叫无边无际。
不过一切游览的前提是要先拍照,又耗费了一盒宝丽来相纸之後,秦宝灵向前跑了几步,大剌剌地躺在了盐滩上。
这里地广人稀,除了她们,周围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李玉珀犹豫了一下,那点小小的洁癖彻底失效,也跟着躺下来。
犹他州的天带着一种纯净的蓝,往人的瞳孔里荡漾。她竭力地想睁大眼睛,瞧一瞧天边的白云,忽然一片温热的黑暗熨了下来,秦宝灵一只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你不能这样看,你眼睛颜色浅的。”
以前也这样。她和秦宝灵在一起,就常常不由自主地想到每件事都曾发生过的以前。十年时间,让秦宝灵的每个举动都是有迹可循。
出门的时候,她总记得要提醒自己拿上墨镜,明明灰色瞳仁没有那麽脆弱的,被她弄得像畏光一样。
自己要是不戴墨镜,她就像现在一样,半是关切,半是淘气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李玉珀慢慢地把自己的手盖了上去,盐滩空荡荡的,什麽都没有,只有她和秦宝灵,静静地躺在天地之间。
好一会儿,秦宝灵说:“我也上网查过了,这里是有赛道的。”
“确定吗?”李玉珀说,“速度超过120的话,你又会叫得像发声老鼠。”
“这里这麽宽敞,和赛车场不一样。”秦宝灵道,“而且说谁像老鼠呢!”她擡起手,不轻不重地在李玉珀眼睛上拍了一下,公主就在她手上也拍了一下,旋即移开她的手,率先站起身,往汽车的方向走。
“坐好了。”李玉珀提前要她做好准备,现在的跑车性能强劲,比以前加速还要快,三秒钟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加速,在盐滩飞驰起来。
秦宝灵尖叫一声,紧抓着安全带去看仪表盘,李玉珀不让她看:“要麽看前面,要麽闭上眼睛。”
在盐滩,不用担心有惊险刺激的弯道,只要一门心思地向前。发声老鼠的声音小了,李玉珀馀光瞟过去,不知道秦宝灵是适应了还是吓过头了,一双眼睛睁得很大,红唇紧抿,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
她几乎听到了浩荡的风声——最後一次坐李玉珀的跑车,是在她和朋友开的经纬赛车场,不是和朋友比试,单纯地带她兜风。
那天她知道李玉珀心情不好,自从李承去世,李玉珀在广灿每况愈下,不是她的属下不忠心,不是她的能力不卓越,是大半董事会,大半导演和演员,大半个公司都不支持她,就因为她是个女人,在现代社会,她依旧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继承者。
广灿迟迟定不下继承人,兄妹阋墙,股价风雨飘摇,李玉珀对她说:“没事的,不用着急。”
只要她在这儿,公主党就不算大势已去。
秦宝灵知道她是安慰自己呢。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知道现在站不好队,就是生死存亡,李玉珀唯独安慰自己:“没事的,不用担心。”
可是要她如何不担心?跑车啓动,轻柔的微风变作尖刀,一柄柄地刮过她脸颊,要她如何不担心,万一李玉珀输了,她的退路在哪里?
明明开得不很快,她依然尖叫,车子停下来,她被吹的眼泪汪汪:“关上敞篷吧。”
她恳求:“玉珀,关上敞篷吧。”
李玉珀没有,她让自己下车,因为她需要散心,需要吹风。
她下车了。她在车上坐了五分钟,那是她最後一次坐李玉珀的跑车。
当然,现在一个轮回过去,这又是一个崭新的第一次。
恐怕,有可能也是最後一次啦。
所以她拼尽全力,也要坐到终点,她拼尽全力,也要坐到停下为止。
李玉珀一刻不停地往前开,秦宝灵不知道,她知道,她开得不算快,120左右徘徊。
她不知道盐滩有多大,就这样一路向着银白和天蓝的边缘,心无旁骛地开下去,不在乎多远,不在乎多久,一轮夕阳散出满天的霞光,她旁边坐着秦宝灵,天地之间只剩她们两个人,没有目的,没有终点,她们只是一起,无穷无尽地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