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先生,给。”
没人接,绿珠转头看着观棋先生,发现他在出神。
观棋先生一向温文的侧脸没什么表情,冷默的带着细纹的眼角微微眯起,细细长长,眼里透出的光像是一匹垂暮的老狼,冰冷而毒辣。
绿珠被这样的观棋先生吓了一跳,“观,观棋先生…”
李观棋接过那把瓜子,长而缓的眉毛放松下来,又恢复成了老好人模样。
他吃了一个瓜子。
扭头看了一眼侧殿,乡君进去有一会了。
等到长公主和乡君出来,这场金陵夜宴也进入了尾声,李观棋看着小侯爷的好友,他在宴会将散还未散时,没和任何人说一声就离开了。
来时潇潇洒洒,去时,好像忘记了自己会武功,就如普通人一般,走着淋雨回去了,雪色衣袍在大雨中发着白蒙蒙的光。
观棋先生送他离去,负手站在台阶上。
小侯爷在漠北交的好友,在江湖的天人榜上也很有名,江湖对比朝廷来说很小,但越小的地方,竞争越是残酷激烈。
他们这些江湖人为了一个名次,一个称呼争得你死我活,是常见的事。
至于为什么要争,钱财名利,荣华富贵,各有所图,毕竟,不是所有的江湖人都像李璋那样天资出众。
两年前,一出世,便杀了金毛狮殷简,取代金毛狮在天人榜的位置,名动天人榜,至今无人敢掠其锋芒。
自此,天人榜第三改名换姓。
从金毛狮殷简,变成了,休屠君李璋。
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天赋高的让入行登道的内门人绝望,以至于要愤愤不平的骂上一句贼老天,才能明白那种无奈和愤懑。
有这样的一个人做小侯爷的好友,作为乡君属臣门客,他自然是乐见其成,但李观棋的眼皮自从见到李璋的第一眼就开始狂跳。
以至于纪良那个蠢蛋没上没下惯了,李观棋都担心李璋会把纪良的脑袋摘下来。
李观棋并未时刻盯着,只是借着三五步之隔听着他们谈话,宴会上,李璋的表现与普通人无异。
而现在,李璋也如普通人一样,淋雨走了。
夜色已深,小雨淅沥,远处街道上的打更敲垹声传来,和秦淮河的乐声一同飘远。
八角秦淮楼最顶层的甲号房面朝秦淮,当属观景大房,此刻,房门被缓缓推开,李璋赤足踩进室内,雪衣滑过门槛,在地板上拖出道道水痕。
房间内烛火高燃,纤毫毕现。
披甲奴,奉剑奴已经收拾好了回程行囊,看见浑身湿透的李璋俱是一愣。
李璋走到紫檀木宽椅上盘腿坐下,宛若一座大雪山,两袖分搭扶手处,落水滴答,他手撑着脸,眼珠往披甲奴,奉剑奴那瞟了一眼,轻飘飘的话语落下。
“戚山茶,你过来。”
奉剑奴抱着一把剑,走至李璋侧身前,等了好一会没听见什么吩咐。
李璋语气不是很确定的说道,“我好像中蛊了。”
戚山茶悚然一惊,看向李璋,披甲奴瞪大眼睛,也是惊诧非常,戚山茶问道,“你和什么人交手了,身上有什么症状?”
“她是普通人,我没和她交手。”李璋手摸着心口处,详细说道,“但是,我的心,在她说话的时候,会跳的非常非常快,身体还会发热。”
他偏头不解,“尤其是,她对我笑的时候,我的脑袋还会发晕。”
戚山茶面色古怪,仿佛见鬼一般后退一大步,披甲奴更是目瞪口呆,室内只有少年故作冷静自持下,还是掩饰不了的雀跃声响起。
“她长得非常好看,眉毛上画着蝴蝶翅膀,像是天上的月宫仙娥,声音很动听,犹如清泉碎冰。”
“这是什么症状?”李璋问道,“我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体,没有中药,也没有发现蛊虫,可我为何见她就欢喜发昏。”
奉剑奴戚山茶木僵着脸,过了一会说道,“你说的这些症状,在早已失传的牵心引情蛊上也能对上一二,据说,中了情蛊的人,胸膛心脏处有红线。”
李璋摇头,“她是普通人,我的身体里没有蛊虫,没有人控制我,是我没控制自己。”
李璋为自己感到奇怪,因为直到现在,他只要一想起云梦乡君,他的心还是会跳的非常快。
“我这是怎么了?”他问道。
戚山茶看着和往常大相径庭的休屠君,也只有此刻,才发觉他才十七岁,年少慕艾是正常的,可放在李璋身上好像又不正常。
总之奉剑奴有点难以想象像李璋这样的人,会喜欢上人,他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
披甲奴在一旁听完了,心直口快,“这还不明白?”
李璋看向他。
黄粱一对上李璋,气势无端矮三分,却强撑着面子,仗着年纪比他大上六岁,煞有介事的指点道。
“你对人家一见钟情了呗。”
“爱这玩意,最不讲道理了。”
黄粱一脸我是过来人的可靠模样,问道,“是哪家的小娘子?”
却没想到李璋怔愣了好一会,摇了摇头。
“她不是小娘子。”
披甲奴和奉剑奴面面相觑,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