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洁净,爱漂亮,从来都是将自己打扮得妥妥帖帖,不出任何差错,而今满身泥垢,青丝凌乱,他却无能无力。
能做的也只有削一根木簪,勉强替她挽起青丝。
可此时那根木簪染上了鲜血。
慕苏苦笑一声,想要收回去擦一擦:“抱歉,我……”
朱虞连忙按住他的手,勉力扯唇露出一个笑容:“我喜欢。”
她俯身凑近,绾发可好?”
她从前不敢想,也不奢求,可如今,这
片刻後,头顶上传来温和的嗓音:“好。”
慕苏没有替女子绾过发,他小心地用手指轻轻梳理整齐,好半晌才勉。
朱虞擦了擦泪,拿出匕首割断一截腰带:“我。”
他是慕家的少家主,大理寺少卿,在世青天,那麽耀眼夺目的郎君,便是死,也要尽力死的体面。
不该这麽蓬头垢面。
慕苏自不拒绝。
很快,朱虞便将他头发绑好,腰带是绸缎不好固定,绑不住全部头发,只能绑一半,留一半。
她顺了顺他的发,略带愧疚道:“抱歉,只能这样了。”
慕苏握紧长剑,轻轻勾唇:“有劳夫人。”
周遭的窸窣声越来越近,几乎已至跟前,朱虞亦仿若未觉,回之一笑。
她是有许多未完成之事,可又如何,世事无常,到了这一刻,她坦然接受。
既已逃无可逃,那就不逃了。
箭破空而来,朱虞闭上眼俯身抱住慕苏,这一路来,他为她挡了太多刀剑,她便也为他挡这最後一次。
慕苏一把拥住她,长剑一扫拦下了那支箭,射箭的人内力深厚,即便拦下了,他也受到了重击,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尽数落在朱虞背上。
他已无任何抵挡之力,可仍未松开手中长剑。
他会保护她,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几支箭再次破空而来,慕苏用尽最後的力气翻身将朱虞压下身下。
这已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朱虞惊呼一声,哭着想要起身,却怎麽也推不开身上的人,她绝望地闭上眼。
她何等何能,能得他以命相护。
她所欠他的一切,只能来生再偿。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只听叮当几声,周遭跟着传来几声痛呼,而後便是兵刃相接的声音。
朱虞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有人来救他们了!
她惊喜交加:“夫君!许是沐光他们找来了!”
可身上的人并没有回应她。
她心头一凉,带着哭腔喊道:“夫君,夫君,你坚持住,我们有救了。”
“你醒醒,夫君。”
“夫君别睡,不能睡,快醒醒。”
她没有唤醒慕苏,但引来了援兵。
两个身着铠甲的士兵循声快步走来,看见这一幕,连忙上前:“可是慕少卿与少卿夫人?”
朱虞见他们这身行头,隐约猜到什麽,忙道:“是,可是顾侯军?”
“正是侯爷派我等前来营救。”为首的士兵边说边上前将慕苏扶起来,探了他鼻子後,心中一定:“还有气。”
朱虞如今草木皆兵不敢轻信,绷着一口气追问:“顾侯如何知晓我们在此处?”
士兵道:“侯爷前日在千缘谭救了位落水的女郎後,便吩咐我等搜山,昨日黄昏我们的人找到苏郎君,得知慕少卿遇险,侯爷加派人手前来营救。”
朱虞立刻便知是顾戚川救了雁莘,心弦一松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至于他口中的苏郎君是谁,已实在无力再问。
待她再次醒来,已在营帐之中。
她一睁眼便忙要去寻慕苏,出了营帐却发现周遭一片寂静,大片的空地中只剩三个营帐。
她在原地茫然片刻,正打算往另一个营帐中去时,却见营帐中走出一人。
她顿住脚步微微一怔。
虽然曾经他们有过婚约,也见过面,但那时都是隔着屏风,除了抢婚那日,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朱虞压下担忧,微微屈膝:“顾侯爷。”
顾戚川轻轻嗯了声,声音平稳:“慕少夫人不必担心,慕少卿医治及时,已脱离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