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把头磕的梆梆作响,凄惶道:“王爷!西戎人阴险,倒不如我们用着安心!只要阿姐在一日,我们必不会背叛凉州,背叛大景!”
西戎人骂西戎人?有意思。
定西王戏道:“你们就不是西戎人?”
“不是!”二人猛擡头道,“我们是大景的户籍,是混血人!实乃一时受骗才帮了西戎做事!我们知错了!阿姐什麽都不知道,都是我们鬼迷心窍想挣些银子来!”
定西王一时沉默,城中混血人的境遇他何尝不知?人数衆多难以救济其一,两国交恶存心不理其二,心存偏颇抚慰民衆其三,却不想一时酿成大祸。
“我见过那姑娘,走前我会去给她些银子接济一些时日。”常怀淡淡开口。
二人连忙调转方向,对着常怀磕起头,连声道谢。
侍卫将人押送回地牢,临走时关了门,正厅只馀二人。
定西王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只能说那姑娘命不好你何苦干涉?”
常怀:“能帮一人便是一人,那姑娘没什麽错,于我也无甚损失。”他起身告退,“血脉出身我无能为力,区区几个银子我还给得起。”
定西王揉了揉太阳xue,摆摆手。
须知常怀何尝不是帮他?方才那可怜相一摆,他不答应是铁石心肠,他若答应便要兼顾一城的混血人,可凉州边陲之城哪来的钱?而常怀并非凉州人氏,由他出头便没有这麽些顾忌了。这孩子良善依旧,心细也一如当年啊!
当常怀再次踏入这条街道,不过短短几日肉眼可见地不比前几日繁华。可大部分人没有警觉这点变化,仍是同往常一般说笑。
那家店铺半阖着门,若不是看得仔细还以为里头没有人。常怀是顶着那些若有似无的怪异目光进去的。
里头昏暗许多,原先琳琅满目的衣裳如今也不过寥寥几件,与其说是卖货不如说是挂着撑场面。屋角的矮凳上蜷着个瘦削的人影,听见响动擡起头——正是那女店主,她的脸憔悴得有些不成样子。
不过一眼,她再次低下头,语气似乎无怒无喜:“你来做什麽?”
银子被常怀放在柜台上。
店主擡起头正视他:“什麽意思?”
常怀:“抱歉,那两位兄弟要我送的。”
店主嗤笑一声,“他们还能叫得动您麽?殿下。”她抓起那袋银子,狠狠往外一砸,淡声道:“滚。我不要。”
常怀不多言语只是又道了句“抱歉“,空着手离开此处,不碍她眼。
店主倚在门框,胸口起伏几下,最终踉踉跄跄地捡回地上的银子——有些份量。她的眼泪涌了出来。
四下皆是眼冒绿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丶盯着那袋银子,碎银声实在惹人着迷。可惜送银子的那位打眼一瞧便是贵人,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凭什麽叫这混种的讨着好?!”他们愤愤却无可奈何。
因着战事将近,凉州城一日有一日的变化,粮草已从官道运至城池,百姓也有了知觉只是全无办法。
“陛下有些着急。“
信纸一展,常怀让风吹干墨迹,递给定西王,如今养了些时日他的身子已恢复完全,“随後便可啓程。”
定西王应声:“他向来野心勃勃。”
可没有野心如何从先帝一衆皇子中厮杀出来?这皇位从来是有野心之人才做得,而天下百姓却总爱祈求有仁德之人给他们一条生路。
常怀吹落窗棂的花瓣,长廊远处传来鞋子哒哒的声音,乌芽肩上的包裹鼓鼓囊囊,兴冲冲从远处跑来。
“我们什麽时候走?”乌芽眼睛亮亮,她说,“盈水说那杨柳这个时节正绿着呢!”
“于是你便穿了条绿裙子?”常怀含笑看她。
乌芽挠了挠头,嘿嘿笑了几声,转身与姗姗来迟的何盈水凑到院子里头讲起小话了。
“王爷,马车到了。”
“好。“定西王将几人送至府门,对他们说,“一路平安。”
川泽城位于景国中枢,四通八达商贾云集,因而富庶非常。凉州城与川泽城有些距离,为了少些辛劳,定西王准备的马车宽敞舒适,还贴心地备了些吃食。
城墙上的守卫见令牌,一声哨响城门大开,马车驶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