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尹宓问。
“我妈。”顾贝曼答。
说来可笑,认识七八年了,顾贝曼在尹宓家待的时间赶和自己家一样长了,这还是尹宓第一次见到她家长。
顾贝曼拍拍尹宓的手臂,让她再把步伐的部分细化一下,自己脚下一溜去了场边。
尹宓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盯着顾贝曼套上冰刀套走到地面,被那女人一把薅住和教练一起往更远的地方走去了。
顾贝曼的母亲甚至没能等到休息室再发难。
她在走廊上就开始训孩子,“你怎麽回事?”
沉重的砸在琴键上的钢琴音开始从顾贝曼左耳朵传到右耳朵。
顾贝曼把自己想要转向舞蹈的事说了。为了显得不是小孩想一出是一出,她还把自己在舞蹈教室与冰面上的情况也分析了一遍。
“那你转冰舞好了呀。”母亲说出了和教练一样的话。
那种砸在钢琴键上发出的噪音稍微缓和了一些。
“我是这麽想的,年底北舞附中招生去试一试,和滑冰也不冲突什麽。只要把——”
母亲打断了她,“不行。”
“为什麽?”
“专心干一件事才能干好。而且你学的舞蹈样样不精,都是为了滑冰储备的。人家那麽好的学校怎麽看得上你?”
“不试试怎麽知道人家看不上我!”
母亲摆手,语气很是不屑,“滑冰都没滑出名堂,我还不知道你。”
那钢琴声消失了。
证明在妈妈眼里,现在的情况甚至不值得认真对待。
母亲已经开始和教练寒暄,“嗨,这孩子,您还是多费心,有事及时沟通。”
“我不想滑冰了。”
母亲的笑意停在皮面上,“什麽?”
顾贝曼的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好像连空气都因为恐惧凝固了。
她眨眨眼,分辨出母亲似乎在朝自己问话。
“我不想滑冰了。”顾贝曼重复了一遍。
沉寂仍旧凝结在她的身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发音是不是正确。
“你和爸当时说过的,喜欢就滑。我现在不喜欢滑冰了,不想滑了。”
像是盛夏的雷鸣撕破天际,母亲的怒吼冲破了她耳旁的寂静,劈头盖脸打在身上。
“……你个倒霉孩子!不滑冰了!不滑冰你干啥!说你学习,学习一团糟。说你会来事,平常给我摆那个臭脸子。”
教练一看事情要闹大,连忙推开一间没人的陆地教室,把母女俩连推带拉地轰进去再说。
就他反身锁门这一时半会儿,顾贝曼的母亲冲破他的阻拦一把扯住了女儿的耳朵。
“跳舞,跳舞,我看你像个舞字儿。我和你爹年年花着钱供你,供给猪还能吃二两肉呢,供你能干啥?净气我来了!”
教练赶紧拦住,把俩人分开,“诶诶,别动手别动手,孩子还小孩子还小。”
好吵,好吵。
顾贝曼的耳朵里不仅仅是母亲的骂声,还有尖锐金属刮擦的声音。
她以前从来没听到过这类声音。
她缩着脖子往地下躲。
母亲的声音虽然能够远离,但那种刺耳的噪音反而愈发明显,逐渐变成嗡嗡作响的耳鸣。
好吵,好吵。
吵得人心烦躁,真想直接把两只耳朵剁掉求一个清静。
“我跟你说,今儿看人教练面子,我不说你。好好训练,听着没有!”母亲指点她两下。
顾贝曼用力攀住身旁的硬物,直到手掌拍上去才意识到那是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