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们总是希望後辈能少走弯路的,顾贝曼开口想要让楚云回去好好休息,比什麽都强。
可没有点倔强怎麽成就今日的楚云。她听完顾贝曼的拒绝,只是把头低下不发一言地挡在路上。
十五六岁的人,怎麽可能听劝。
人的路都得靠自己走,趟过一趟滚上泥巴,然後才想起来当年的教诲,然後反过身去劝走在後面的人,又重啓一个循环。
没由来的,顾贝曼想起妮娜说自己在舞蹈室两眼放光关不了门的事。
总有一日当年欠的债都会找回来,她叹了口气,“那你今天晚上的康复什麽时候做?”
楚云猛擡头,“我可以排在最後,多出来一个小时。”
顾贝曼和尹宓打了招呼,没说别的只说楚云有点新想法,自己要耽搁一会儿。
尹宓回信很快,“诶呀,年轻人真是随时都有奇思妙想。”
顾贝曼:“我会一巴掌给她按回去的。”
楚云的自由滑选曲是《梁祝》。这是一首家喻户晓的小提琴协奏曲,从陈露开始,不知道有多少中国女单丶亚裔女单在冰面上表演过自己的版本。
花滑这项运动里,致敬前辈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她们的表演多多少少带有一点前辈的影子,连尹宓的那个版本都不能免俗。
楚云的片段里,有一小段步伐就是当年陈露夺牌的编排,只是十多年年过去规则变化,又加入了一些新规则下的要求动作。
顾贝曼之前就说过,教练组的想法是很好的。楚云年轻,没有恋爱经验,所以不要去演什麽凄美爱情故事,当那只蝴蝶就好了。
传信的青鸟,殷勤的蝴蝶,不过爱情的见证者丶诉说者,既有自己的特色也容易展现情绪。
拟态一个活生生的动物总比模拟一段自己没有过的感情容易。
年轻的选手却还在问,是不是裁判只会被爱情故事打动。
这个回答如果说真话还挺残忍的。
冰迷离有一句玩笑话,叫假船千千万,冰舞占一半,指的就是为了博取裁判的艺术分,冰舞搭档会在场上假装爱侣,不管谈不谈都要亲一个以展现所谓表现力。
这种为了分数豁出去的行为又总是会被看比赛的观衆误会,让人以为这一对搭档真是什麽情侣,然後每次都被真相伤害。
冰舞这个项目如此,其他项目也总会有类似的影响。
审美本身就是有一定主观性的。
有人偏爱恢宏盛大,有人偏爱抒情,有人喜欢激烈,但技术难度不会骗你,就算裁判给分标准各有不同,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你从一开始就和别人站在不公平的赛场上,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顾贝曼不会安慰她,除了面对尹宓的时候,首席从来实话实说,“裁判不在乎你的汗水丶你的决心丶你的荣耀,你为此拼上的一切代价,没有人会在乎,除了你顾影自怜。你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你明明很清楚。”
“努力完成难度动作,拿到足够高的技术分,我们一直都走的这条路。”楚云流利地回答,“我……知道,可是——”
“别可是了,要让我看就滑,长篇大论不用对着我说。”顾贝曼伸手阻止,“滑吗?”
楚云思索了几秒钟,一点头,“滑。”
她们没有用冰场的广播,用了顾贝曼手机里带的BGM,声音开到最大还是飞速在冰场上散开了。
“没关系,反正真的滑起来啥都听不见。”楚云这时候不纠结了。她几步往冰场中央滑过去。
顾贝曼手指点在播放键上,“不要加难度,滑一圈我看看。”
今晚要是把楚云摔了,她到时候又成花滑的罪人了。
楚云远远比了个OK,顾贝曼擡起手,按下手机的播放键。
熟悉的,每个中国人都能哼上两句的小提琴曲传出来。
冰面距离可能确实有点远,楚云起步的时候就晚了一点。这种一点只有在顾贝曼这种专业人士眼睛里才很明显,换别人应该没什麽好挑剔。
音乐的开始,是一只蝴蝶从冰面上飞起,她于四处盘旋,终于落在一人的窗前。
僞装成男儿的女人正在将长发梳起藏进帽子,她向窗外投来一撇,瞧见那停在树梢与影子之间的蝴蝶。
“呀。”她伸手让蝴蝶落脚,而後门外传来同门的招呼声。她又擡手将蝴蝶飞向远方。
一扇窗户纸的背後,是她的同学梁山伯。
这是故事的起因,也是楚云的第一个跳跃部分。
最开始编这个节目的时候,编舞师专门将跳跃押後了,一方面为了体现抗争与压迫,另一方面是仗着楚云体力好能多拿点下半跳跃的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