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今·自由滑前夜
◎时隔十四年,顾贝曼终于再一次演绎《安魂曲》◎
顾贝曼简直要举手投降。尹宓这是逮着一个方法好用就一直用,把一招鲜吃遍天发挥到了极致,让人不知道怎麽说她好。
首席在原地和自己的劣根性做了一会儿斗争,还是站起身摆着手往场中心滑了。可怜她刚准备休息,连屁股下的地板都没坐热就又站起来。
尹宓很不意外地坐在原地,笑眯眯地看着首席自己演了一出手舞足蹈的哑剧,最终还是没人性真的对她说点什麽重话。
“我不想干扰你。”顾贝曼走到场中,不忘再度和尹宓强调,“你明天就要比赛了。”
“说给孩子听听就算了,你我还是很清楚现在赛场上打分是个什麽情况的。男单的比赛你也看到了。”尹宓这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放出去,明天就能上体育头版,蔑视裁判,直指评分不公,哪一条都很有爆点。
男单?男单那更是一团浆糊,顾贝曼拉了拉胳膊,才不要去想这种糟心的事。
“用你的音乐?”顾贝曼朝尹宓问。
尹宓向她展示自己的手机屏幕。隔着几十米,顾贝曼再好的眼神也看不清她手机上的字。尹宓也没指望她能看见,她就是想这麽做一下,一种纯粹的,突如其来的冲动而已。
问答之间,顾贝曼已经做完了准备活动,在场中央摆出了尹宓平常的准备动作,或者说这个动作本来就是顾贝曼做过的,只是今日昨日再临而已。
垂头,身体向内收,展示出一种弱势丶乞求的态度。《安魂曲》本身就带着神对人的审视,故而选手一开始都不会表现出太过强势的情绪。
尹宓在场边放出了音乐。
尽管过去了快十四年,顾贝曼还是下意识的在第一拍顿了一下。
空出一拍是指挥落下他的指挥棒,顾贝曼的身体随着指挥棒小幅度画出一个弧度,而後才缓缓将双手落下,露出她的眼睛。
尹宓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躬身向後退是向後退,双手由上下落是双手下落,做起来总感觉它们俩是分开的。
顾贝曼的动作流畅许多,即便她脚下的步子没有尹宓那麽复杂,却使得她整个看起来比尹宓顺滑许多。
尹宓可不像楚云,只要她想顾贝曼愿意千千万万次为她起舞,所以她不需要举着手机摄像,只要纯粹地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欣赏就好。
顾贝曼教她擡眸的动作要定格一秒,她自己做的时候却不完全按照步骤来。她的手落下,眉眼却还低垂,直到人声归寂的那一刻她猛地擡眼望向前方。
这个位置抓得很好,刚好是面对着裁判席的。
她的眼睛只望向人群一瞬,而後身体转向後方,开始倒滑加速。这猛然的一瞬间与前面缓慢沉重的动作全然不同,动静之间反而突出了那一眼的惊艳。
更重要的是,首席擅长运用情绪,她不需要定格也能在瞬间展现出让观衆能够读懂的悲伤。
光这一点,在花滑选手里肯定是没人能跟她比的。
一般这一段开头动作完成後,尹宓就会准备第一个跳跃。顾贝曼今天在冰上的部分不需要跳跃,所以她随意发挥了一下。
她上半身稍向前倾,头往前探,将双手打开在身侧,不断重复向外摊出双手的动作。这种动作常见于很多默剧,甚至是演戏时,大多时候是代表争执与询问。
顾贝曼要问神明,为什麽。
她问这个看不见的神为什麽要将奇怪的能力付诸在自己身上,为什麽轻而易举地给予又随意地夺走。
人问多少个为什麽,在神的眼里都是可笑的。
神给与,神不语。
顾贝曼最後一次摊开双手,背景音乐里的人声开始唱“从灰烬中起身的,是接受审判的罪人”。她猛然收回手臂瑟缩了一下,向下跪在冰面上做了一个乞求的动作。
姐姐实在是演技超群,尹宓站在场边,在没有转播屏的情况下其实看不太清楚滑冰者脸上的表情,可却能从那些动作里感受到顾贝曼要表达的情绪。
她想起顾贝曼平常拧着自己耳朵念叨的原则。当人物离观衆越远,肢体幅度的变化越需要大,宁可过于夸张,也不要去搞什麽微小细节的传递,先奠定情感基础,有能力再去处理细节。
理论说起来复杂,看别人实践一次倒是马上就理解了。
顾贝曼从冰面上弓箭步又起身的部分刚好和尹宓落地滑出的节奏扣在一起,于是接下来的动作又是尹宓熟悉的编排。
手臂向上,向上,再向上,她们要去抓住什麽东西,或是扼杀什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