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
清晨,湿冷的薄雾笼罩着黑傩山寨的竹楼和扭曲的图腾。
谢虞僵硬地坐在竹楼门槛旁一块冰凉的石头上,浓重的乌青晕染在她眼窝下方,衬得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没睡好的疲惫折磨着她的精神,但更让她煎熬的,是脑海中那片混沌的黑暗。
昨晚的记忆像是被撕成了碎片,她记得窒息般的噩梦,翻涌的黑色沼泽,幽绿的孢子像恶毒的眼睛。。。。。还有。。。。。一种强烈的。。。。。被窥视感?似乎有人在自己床边窥视着自己。。。。。是谁?霍清?还是。。。。只是噩梦延伸出的幻觉?
她用力回想,却只抓到大片模糊的空白和尖锐的恐惧碎片。那丝被窥视感如此真实,又如此虚幻,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她混乱的意识里,让她分不清梦与醒的界限。她只记得最後彻底沉沦前,仿佛听到一句低语,醒来後,内容却消散在记忆的迷雾中。
竹楼外,章知若和陆皓兴奋的声音远远传来。他们正被几个穿着深色麻布衣的寨民簇拥着参观寨子。一个青年寨民指着竹屋附近的螺旋状竹制图腾,用生硬的汉语解释着什麽,章知若飞快地在速写本上记录,陆皓则举着相机,镜头贪婪地对准那些描绘着奇异符号的石柱。
谢虞看着他们,只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她旁边坐下,带来一丝沉甸甸的安全感。是武安平。他沉默地递过来一个水壶。
“喝口水。”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像一块磐石,“你脸色很差。做噩梦了?”
谢虞接过水壶,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微微一颤。她擡起头,看向武安平,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茫然:“武哥。。。。我。。。。。我不知道。。。。昨晚。。。。。我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噩梦。。。。。。还感觉。。。。。。似乎有人站在我床边窥视我。。。。。我也不知道是梦是幻。。。。总之。。。。。这里。。。。。。这里感觉。。。。。不对劲。。。。。”她语无伦次,试图描述出心底那种异样感和不安。
武安平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热情为章陆讲解的寨民,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了然。
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静:“昨晚我就检查过了。无线电用不了,卫星电话的信号时断时续,几乎全废了。”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寨民过于热情的笑容,“还有这些人。。。。。太‘好客’了。和镇上那几个像石头一样冷漠的家夥,完全是两副面孔。”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谢虞心上。原来武安平早就察觉了!他昨晚就检查过设备,今早就看出了寨民态度的反差。
“只是你哥一大早就被贡玛长老派来的人带走去看矿了,我还没来得跟他说这些异常。”武安平接着说道。
谢虞的心沉得更深。她无意识地转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寨子。。。。。。那些错落的竹楼,奇异的图腾和石柱,那些安静耕种丶纺织丶喂食鸡鸭的寨民。。。。。
突然,她的视线凝固了。
她心头冒出一股巨大的丶冰冷的违和感。
孩童。
这个寨子里。。。。。没有孩童!
没有奔跑嬉闹的稚嫩身影,没有好奇张望的清澈眼睛,没有婴儿的啼哭!那些劳作的寨民,看起来都是青壮年或中老年。整个寨子,只有风穿过图腾竹片发出的单调“沙沙”声,透着一丝死寂!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谢虞全身!她猛地抓住武安平的胳膊,声音因为惊骇而尖利起来,却又被她死死压成气音:“武哥!孩子!没有孩子!这个寨子里。。。。。。一个孩子都没有!”
武安平的身体瞬间绷紧!他猛地擡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再次飞快地扫视整个寨子。竹楼丶空地丶劳作的寨民丶兴奋的章陆。。。。。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一次,他看得更仔细,更彻底。
没有。一个孩童的影子都没有。
这份缺失,彻底打破了武安平心中仅存的侥幸。他脸上的肌肉绷紧,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他迅速而隐蔽地扫视四周,确认最近的寨民都在热情围着章陆二人,贡玛长老也不在视线范围内。他这才缓缓转过头,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流的震动:“别声张。”
他锐利的眼神死死锁住谢虞惊恐的眼睛,传递着无声的警告,“一个字都别说,尤其别让章知若和陆皓察觉。他们现在。。。。。太投入了。”
谢虞用力点头,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武安平继续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道:“这地方,四面都是绝壁深谷,毒瘴弥漫,九死一生,没有熟悉路径的人带路,普通人拿着地图和指南针根本走不出去,就算是我们这种受过野外生存训练的特种兵,要走出去也会很难。”
他顿了顿,眼神里是冷静的评估,“现在慌,就是找死。等你哥回来。看看他那边什麽情况。然後,我们所有人,再一起商量。”他再次强调,“记住,保持冷静,观察,像什麽都没发生一样。别让他们看出异样。”
谢虞看着武安平冷硬如铁的脸,听着他条理清晰的分析和指令,有了一丝微弱的依靠感,混乱的心跳也稍稍平复了一点点。她再次用力地点头,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维持表面的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