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远。”他的嗓子又干又痛,转过身时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只剩内衣了。
佟令远睁开眼,伸出手摸他的脸,问:“难受吗?”
佟令远的手很大,覆在汤夏和的脸上,汤夏和觉得自己像一个猎物。
汤夏和点点头,爬起来说:“我昨晚怎麽回来的?”
佟令远翻了一个身,面无表情:“秦文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你喝醉了。”
汤夏和找衣服的身体一愣,为什麽是秦文澈给他打的电话?空气中漂浮着一丝冷意,他浑身颤抖了一下。佟令远从床头柜拿过汤夏和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放到他的面前:“你的手机上有一通和秦文澈的通话,是你打过去的。”
汤夏和一下子夺过自己的手机,说:“我喝醉了,不小心按到了。”
说着他就要下床,可一只手腕被佟令远紧紧扣住。佟令远的力气不是他能比的,所以他没能挣脱开。他回头看去,佟令远盯着他看了两秒,松开了手,没有再提这件事,但汤夏和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警告的意味。
和佟令远在一起,汤夏和尝到了很多刺激。他教他抽烟,带他玩各种游乐园的高空项目,还带他去蹦了极,可汤夏和并没有从这些活动中尝到快乐,他只觉得佟令远带他做了太多能够让他上瘾的事情,让他感受到失控,感受到堕落,看清了本来的自己是有多麽破碎。
汤夏和捡起小沙发上的睡衣穿起,佟令远靠在床头点燃了一支烟,眼睛盯着汤夏和看,汤夏和明白了他的意思,又走到他的身边。佟令远把烟递给他,饶是汤夏和不喜欢烟的味道,可他自觉昨晚打电话给秦文澈的行为会惹恼佟令远,于是便乖顺地吸了一口。佟令远看着他低垂的眉眼,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汤夏和说:“也许是工作压力比较大的缘故。”
佟令远说:“汤夏和,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一定要立马将自己的心情变好。”
汤夏和擡眼看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佟令远从他手中拿过烟头,面无表情地按在自己的左手小臂上。烟头周围的皮肤迅速泛起红来,佟令远就那样用自己的皮肤熄灭了一支烟。
汤夏和看着有些触目惊心,佟令远却说:“太过高兴了反而会有一种不曾真实地活过的感受;相反,疼痛会让我觉得我活着。你想试试吗?”
汤夏和感觉自己的心被触动着,佟令远和他一样,懂得疼痛是一种安慰自我的方式。从一开始,他就敏锐地感知到了佟令远和他是一类人,他们都在某种程度上保留着对疼痛的追求和享受。
他对佟令远点点头,佟令远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他伸手掀起汤夏和的衣服,冰凉的手指触到了汤夏和柔软的腹部。
然後汤夏和感受到了另一个更加冰凉的东西接触到了他的皮肤,不是肉身的冰凉,而是器械的冰凉。他感觉喉咙发紧,有些害怕地问:“痛吗?”
佟令远说:“不痛,就像刺青一样。”
汤夏和便闭上了眼睛,仍由佟令远拿着那柄小刀在自己对疼痛忍受度极高的身体上作画。
他感受到皮肤被撕裂,没有受到保护的肉暴露在空气中所带来的痛感,他的呼吸变深了,心跳快起来,哪怕知道自己在做不对的事情,可一时间还是没有办法从这种感受中挣脱出来。
他对佟令远说:“我是一个特别差劲的人。”这不是自我否定,而是自我肯定,他就是这样认为的,也这样说给佟令远听。
佟令远笑了笑:“差劲的人值得享受差劲的世界。”他几乎是对汤夏和的话作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汤夏和的脑子里有了无数过去的画面:于秋华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没用的东西,汤裕成接受采访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将会一事无成。他听着否定长大,听到别人对自己的否定评价已经成为了他的舒适圈了,他能够心安理得地待在那里,承受所有的斥责。但是他偏偏爱上了像太阳一样的秦文澈,秦文澈想要拯救他,想要将他脱离泥潭之中,他不愿意他的太阳伤心,所以始终挣扎着,哪怕改变自己很痛苦,可只要秦文澈高兴,他愿意为了他改变自己。
现在,他再也不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了。他应该回到自己应该在的地方去,做秦文澈最讨厌的那种人。
佟令远从一旁抽过一张餐巾纸来盖在汤夏和的腹部,很快餐巾纸上就渗开一片血迹。汤夏和低头怔怔地看着那些鲜红的纸张,感受着尚未结束的丶用刀具划伤皮肤的疼痛,突然産生了一种和宿醉後一样的难过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