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麽呢。”陈砚舟吃饱了,将桌上的垃圾收到一边,“今天拍的这段,算是星洲的广告植入,我不得盯着点吗。”
“原来这还得您亲自盯啊。”季眠打趣道。
陈砚舟看着季眠眼底的笑意,挑眉,“这会儿又笑了?刚才明明气得脸都皱一起了。”
“骂我阴晴不定?”
“我可没这麽说。”
季眠吃饱喝足,继续干曾一斌交给她的杂货,跟各个组对接需求。
她没管别人看她的眼神,只要闲话没说到她面前来,她都可以当不知道。
而陈砚舟就在距离她几米之外,像个大爷似的坐在制片人给他准备的椅子上,透过监视器看拍摄的样片。
季眠在一个时间段内说了太多话,嗓子干得快冒烟了,刚好附近有成箱的矿泉水,她拿了瓶,边喝边走。
——“你们不要过来。”
一声凄厉的丶近乎绝望的嘶吼,就这样传到了她的耳里。季眠停下脚步,往声音的源头看去。
几个同事围在一起,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画面,窃窃私语着。
季眠透过他们之间的缝隙,看到了画面中的人,那人长了一张和她近乎一样的脸,只不过更青涩些。
“砰——”她的手瞬间脱力,瓶子就这样掉落在地上,水顺着瓶口汨汨流出。
陈砚舟被这声巨响吸引了注意力,正要回头看发生了什麽,就感受到手机震了两下,梁烨给他发了一段视频。
——“季眠,你不要想不开啊,有什麽需求都可以和我说,老师们都会帮你的。”
——“会吗?可是一年多了,你们从来没有作为过。”
——“那是老师不知道你的情况。”
——“我回答问题时周围传来的笑声,经常湿漉漉的校服,广播站里播报的以我名义写的情书……难道你们从来没发现不对劲吗?不,你们比谁都清楚我在遭遇什麽,只是知道我为了不把事情闹大,会忍,所以装作什麽都没看到。”
——“季眠,你被欺负了得主动说啊,老师们不是警察,就算觉得不对劲,你不说我们怎麽查。”
——“那我现在主动说了,你们准备怎麽帮我?”
——“你先下来。”
视频中的季眠又往後走了一步,四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她的脸上满是青紫,眼神却倔强得发亮,整个人在风中摇摇欲坠。
——“还有半小时,教育部评优小组的人就要来了。如果我跳下去,你们应该会很麻烦,对吧。”
——“季眠,别拿生命开玩笑。我们知道你被欺负了,你看这样,我们帮你联系别的学校,你转学过去,这样就遇不到赵旭东和谢莹了,你说好不好?”
校长正准备接待上级领导,得知这个消息,急忙赶到天台,希望能在小组到达之前平复季眠的情绪。
——“凭什麽是我转学呢?按照十一中规程,凡是言语丶暴力攻击他人,情节严重的,给予退学处分。赵旭东和谢莹做的远不止于此,该被退学的是他们。”
——“现在高三了,别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好吗?”
在场的一位老师说。
——“还有二十五分钟。”
——“还有十五分钟。”
——“好,我答应你。”
校长答应了季眠的诉求,而退学最终如何演变成一个转学丶一个休学,就无从得知了。
陈砚舟看着视频中的季眠,孤身一人面对着围观的同学老师,和希望把事情尽快揭过去的校领导,坚定地说出自己的需求。她清楚地知道,能为她考虑的,只有她自己。
一整段视频看下来,陈砚舟仿佛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嗓子紧得发疼。
在他司机接送,安逸地参加各个竞赛的年纪,季眠为了不被打扰顺利毕业,站上了天台,用性命搏未来。
陈砚舟平复好心情,这时,脑海里闪过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
视频中季眠的声音,和现在毫无相似之处。
为什麽,一个人在成年之後会完全变了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陈砚舟头皮一阵发麻,没顾及还沉浸在情绪中的季眠,大步上前,拽着她去了休息室。
“砰——”门被用力关上。
季眠的思绪很乱,没工夫去理会陈砚舟莫名其妙的行为。她依旧沉默着,视频中的一幕幕不停歇地在她眼前重现。
“说话。”陈砚舟拽着季眠胳膊的手没有松开,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硬。
“怎麽了?”季眠尽量保持冷静。
不一样。
陈砚舟手下的力度大了些,“你现在的声音为什麽和视频里不一样。”
但和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