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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完了耳饰。
侍女开始帮谢延玉梳妆。
她一早上起来,现在终于可以坐下,于是坐在妆台前面,有点昏昏欲睡。
闭上眼睛养神,她听见外面热闹的声音,定亲这才有了些实感,她思绪飘了飘,过了一会,又开始想要怎么退婚。
李珣在后面看着侍女给她梳头。
他又想挑刺,觉得这里没梳好,那里没梳好。
这个钗子不应该簪左边,那个簪子不应该带流苏。
他以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很有奴性的人,分明从前与她一起生活的那些年,被她使唤,他心里也是很不爽的,总是和她斗嘴,但这一刻,她不使唤他,他却很想把那几个侍女踹开,自己上去亲手给她梳头。
但他不会。
于是他在后面看了一会,想了想。
然后他拉了个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开始盯着侍女给她梳头的手法,也不是不能学,反正如今都定亲了,他与她的时间很多,往后他学会了,就轮不到旁人给她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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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时辰定亲仪典就要开始了。
但是宾客们来得早一些,李珣要先出去招待宾客。
所以看着侍女给谢延玉梳完头后,就先出去了。
他一走,周围安静了不少。
谢延玉闭着眼睛,感觉到头上簪饰的轻微拉扯感,垂着头,有些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屋子里的侍女们都离开了。
她却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谢承瑾推开门。
他仪态很好,行立坐卧都安静,走进来也毫无声响。
侍从跟在他身后,脑子都快炸了——
他刚才询问谢承瑾要不要去定亲仪典,谢承瑾点头,说现在过去。
他以为是去定亲仪典,但怎么直接来了谢延玉房间啊……
他欲言又止,感觉公子今天不是很正常。
但这时候跟在后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于是他又抬头偷偷看谢承瑾的脸色。
就看见刚才进门的时候,谢承瑾还是面无表情的,但现在看见了谢延玉,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看见她今天的装扮,然后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看——
之前视讯中看见她穿吉服是一回事。
亲眼看见是另一回事。
谢承瑾安静地站在她身后,没有出声。
她面前就是镜子。
所以即使站在她身后,他往前看,也能从镜面中看见她的正面。
因为睡着了,所以她头微微垂着。
但即使这样,也依旧可以看见她的模样。
他很仔细地打量她。
其实这张脸他看了无数遍,前世每次从人群中看见她,他会注意到她的眼睛,今生他看过更多次,梦里也描摹过无数遍,眉毛,眼睛,鼻子,还有嘴唇。
但即便这张脸他已经烂熟于心。
看了一会,他还是走近了一些。
然后他坐在李珣刚才坐过的椅子上,离她很近,更近地观察她。
其实从她的脸上,看不太出来当年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孩的影子了。
如果她睁开眼的话,那双稍微下三白的眼睛或许是唯一与她年幼时相似的地方——
他救过她。
时至今日,他其实已经记不清救下她的时候,他具体在想什么,应该是觉得她有点可怜。
给她喂血的时候,应该是想着,救都救了,她要是死了,他之前不是白救她一命吗。他是想让她活下去的,哪怕回到谢家以后,他也希望这个孩子能活下去。
但后来他没有认出她。
有很多年,他与她是真的在把对方往死里逼。
起初是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战役,后来在彼此手上吃了太多亏,之后的每一战中也有私怨,但谁也弄不死谁,直到她死,他其实也没有很开心。
太多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