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她被关进更小的柴房。
小到堆满了柴火,挤得她根本无法展开四肢。
没有窗,只有很高的位置凿了几个透气的孔。
黑暗的屋外还多了两只比她体型还大的狗。
只要她一发出动静,狗便撕心裂肺地狂吠,那对夫妻听到立刻进屋,没有任何理由直接痛下狠手。
之後但凡听到狗叫,即便还没遭到毒手,记忆也会一瞬间唤醒剧烈的皮肉之痛。
她对狗的恐惧,就是那时埋下的。
在暗无天日的逼仄柴房中忍受着极端的身心折磨,唯有怀里毛茸茸的肮脏玩偶,能给她一点点的安慰。
可惜後来那只可爱的垂耳兔玩偶,还是被丢了。
她只能抱着自己。
濒死的幻觉里,她回到了家人的怀抱,睡在家中温暖洁净的床上,被妈妈和爸爸带着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吹着清爽的风。
甚至回到了温暖的海岛,牵着妹妹的手,走在面粉般细软的沙滩上。
妹妹困了,就要她抱。
她抱起妹妹,亲亲额头,不舍地说,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
等我,等等我……
是在腹部的剧烈抽筋中惊醒的。
所有美好的幻觉消失,眼前只有恐怖的黑暗,让她无法伸展手臂和腿的憋闷和狭窄。
见她性子这麽烈,宁愿饿死也不肯改口,夫妻俩都有点无措。
到底是花大价钱买来的,要是真饿死了就亏大了。
只能给了点食物和水。
每次只给一点点,勉强能维持她不死的分量。
同龄的孩子在明亮的教室里,家人朋友的陪伴下,或专注或散漫地学习着,成长着。
而林棘则在那间充满霉味,根本打不开四肢的幽闭房间里,在生与死那条窄窄的界限上,痛苦地体悟着。
某日清晨,她敲响了柴房的门。
她改口了。
只有学会僞装才能活下去。
保住这条命,才有希望离开让她窒息的狭小空间,才能再走进开阔的阳光下,再见到她思念的人。
从那日起,她被允许到柴房之外干活。
每天要做完家里所有的活,为了防止她逃走,只给最少的食物。
走到哪里都有人看着,不给她离开或者和外界联系的机会。
晚上还是睡在柴房里,让两只凶恶的狗看着。
村里有学校,这家人不让她上学,她也不在意,只是去借一些书本,如饥似渴地读着。
干活需要体力,不给吃的就干不动。
这家人总算放开了让她吃。
吃,无论如何都要吃,再难吃都要塞。
要长高,要长大,要有力量。
这些都是能逃走的必要条件。
表面上她已经改口,似乎在融入这个家庭。
但每个深夜,她会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真正的家人姓名,默念自己的名字,重复着J城她家的地址。
不能忘了自己是谁,不能忘了自己的家在哪里。
写着写着,想到了一个人。
多写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