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真正的姜见黎是什麽模样,萧贞观想过无数次,可每一次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有时候,她觉得她是个心忧天下的忠臣,有时候又觉得她是个一心逐利的佞臣;有时候以为她其实有情有心,有时候又觉得她无情无义;有时候觉得她识时务,有时候又觉得她冥顽不灵……
细细想来,她从未真正看清过姜见黎,她不知此人究竟是个好人,还是个恶人,还是自以为是个恶人的好人,亦或是假装是个好人的恶人。
“贞观,你真的了解过她的吗?”太上皇满心忧虑地追问,“你除了知晓她叫姜见黎,除了知道她是你阿姊从东南带回来的孤女,对于她的过去,你还知道多少?”
萧贞观不知道,可是她不想在阿耶面前低头,便嘴硬道,“过去如何,重要吗?”
“没有过去的话,一个人又怎会成为今日这副模样。”太上皇深深叹了口气。
“阿耶想说什麽便直说吧,”萧贞观怆然一笑,“不必欲言又止地试探儿,如今儿还有什麽听不得的。”
“你当真想要知道?”
“阿耶若当真不想让儿知晓,又何必当着儿的面提及。”萧贞观一语戳破,“只要阿耶说的都是真的便好。”
“事到如今,阿耶自然不会再欺瞒你。”太上皇起身问道,“四日前,孤命太康宫宫人给你送来一方端州墨,你可打开看了?”
萧贞观哪里有什麽心思看端州墨,她甚至连这事儿是何事发生的都不知晓。
“你若是打开瞧上一瞧,便什麽都知道了。”
太康宫送来的东西,没有她的命令,宫人绝不敢随意处置,必然还在殿中,萧贞观起身环顾四周,很快就在一旁的博古架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锦盒,她指着问道,“是那样东西?”
太上皇点了点头,萧贞观随即走过去将锦盒取下,一经手就知道其中暗藏了玄机。
重量不对,端州墨大小也是块墨,不会这麽轻。
她将锦盒搁到案几上,缓缓掀开了上头的盖子,不出所料,里头果然不是什麽墨块,而是一卷用丝帛束起来的文书。
面对萧贞观频频露出的疑惑之色,太上皇也只是开口告诉她,“打开瞧瞧吧,坦然面对真正的姜见黎。”
打开瞧瞧吧,里头就是姜见黎还不是姜见黎时候的曾经。
萧贞观感到自己的心跳一阵快过一阵,激烈得令她差点呼吸不过来,取出文书得双手也跟着心跳得起伏微微颤抖。
解下丝帛,长卷展开,滑落,她弯下腰去捡拾,指尖在触到长卷的那一刻,上头有一行字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眼中。
船身有细孔,乃姜见黎为之。
于是,萧贞观伸出的手一顿,停在了长卷上方。
太上皇见状故意发问,“是不敢继续看下去?”
萧贞观手腕一低,将长卷捡起,满不在乎地继续嘴硬,“有何不敢,”说着便捧起长卷,一字一句看了起来。
百树烛台上的蜡烛此起彼伏地爆了灯花,月光也渐渐式微,萧贞观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长卷上,一动不动。
“看完了吧?既看完了,你还要继续为此人萎靡不振,黯然伤神下去吗?”许是萧贞观的面色太过凄怆,太上皇终究不忍责备,开口是缓和了语气。
“看完了。”萧贞观将长卷小心翼翼地卷起,又用丝帛将其束好,执在手中问道,“这样的文书,阿耶那里还留存了多少?”
太上皇拧眉打量,“你不在意?”
“在意什麽?”话一出口,萧贞观随即恍然大悟,用文书点了点额角道,“哦,儿的确应该在意,闽福郡官吏尸位素餐,任凭辖境之下无父无母的孤女受人欺凌,该罚,该查。”
太上皇眯起双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萧贞观,似乎在思索她说地这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是她在嘴硬,却发现他看不出,他竟看不出自己的女儿是否在说玩笑话,甚至看不出她是不是真疯。
“萧贞观,你究竟有没有将卷宗看完?”
“看完了啊,”萧贞观一本正经地回答,“卷宗上说,姜见黎的生身父母出海时身亡,被同村一户膝下无子无女的人家收养,那户人家虽收养了她,却对她并不好,时常打骂磋磨她,如此忍受了数年,为求自保,不得不采取行动反击,阿耶,儿讲得可有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