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立刻受到了後头排队的人的不满。
“这位郎君,可不是你一人心心念念,这一大早就在这里排队的,谁人不是等了数月的,就说我後头这位娘子吧,她原本昨日就该啓程离开,往东面去了,就是因着昨日起迟了些,没赶得上小集市,为了再尝一口阿姚娘子的饼,硬生生多留了一日,阿姚娘子的规矩你难不成不晓得?无论从多远过来,每人至多也只能买三份,你想多买啊,明日去小集市上排队吧。”
这人说着比了个“三”。
“哎哎哎,我也不是不晓得阿姚娘子的规矩,只是问一问嘛,问一问嘛,”说这话的人连连向阿姚讨饶,“阿姚娘子别见怪!”
阿姚将饼翻了个面,重新放回炉中,“这位客官,我这一人经营小摊,实在忙不过来,这才定下了限购的规矩,还望您见谅啊,你的饼好了,往里头加什麽?”
“加土豆丝,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说话的人往一旁高桌上的卤牛肉片上指了指,阿姚依照他的点单做好了後,不等他开口就报出了银钱,“十八文。”
对方一边掏钱一边感叹,“阿姚娘子的饼倒是一点都没涨价。”
“小本生意,诚信经营。”阿姚将三份饼装好递给对方,对方直接往一旁的竹篓里丢了一块银子,手还没从竹篓里拿出来,就被人攥住了手腕。
“十八文,你给多了,小摊不接受赏银。”来人说着将银子丢了回去,身後的人笑着劝道,“阿姚娘子和她家郎君都认死理,您啊还是该给对少就给多少吧!”
客人看了一眼出现在阿姚身旁,一副男装打扮的人,心道什麽郎君,分明也是个“娘子”,不过他看破不说破,知晓这鱼龙混杂的繁华商地,两名年轻女子在外会有所不便,如此乔装也是为自保,于是他乖乖收回了银子,数了十八文铜板放入竹篓里,“阿姚娘子,还有这位郎君,咱们有缘再见啊!”
这人一走,後头等了良久的小哥立马上前点单,“一个饼,多加一个蛋,再加土豆丝就成!”
阿姚熟练地将剂子擀平摊在铁板上,待饼皮鼓起来後,用木筷在上层饼皮上戳出了一个洞,眼疾手快地将搅好的蛋液倒了进去,待蛋液在饼腹之中定形,她又将饼贴着铁炉壁放进炉子里烤一会儿,等候期间也没闲着,将早就备下的土豆丝在铁板上加热一番,饼好後刷上酱,再将土豆丝卷进去,一份饼就做好了。
其实这饼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做“灌饼”,源起于荥阳,是用麦面与鸡蛋做成的一种饼,阿姚在原本的基础上对这饼进行了改变,将灌饼与夹饼的之法合二为一,成了眼下在整个武州最受欢迎的“姚饼”。
这饼本就裹腹,阿姚又别出心裁地在其中加了近些年才在武州种出来的土豆,土豆也是顶饿的东西,二者一结合,就十分适合赶路的旅人在途中用来裹腹,加上阿姚的手艺好,又有自家调的酱料,别人家便是想学,也做不出一模一样的味道。此饼在集市上出现後,没用多久便声名大噪。
饼一会儿便卖完了,阿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询问身边的人,“郎君今日怎麽出来的这样早?”
“刚将九娘她们送出城,顺路过来看看。”
“是穆郎君啊,来接你家小妹?”路过的人看了一眼小摊,“阿姚娘子今日卖的比昨日还要快些。”
“是啊,三月了,往来行商的人慢慢变多了起来,所以卖得快了些。”
路过的人忍不住停下同阿姚唠嗑,“阿姚娘子怎麽不租赁个铺子,再多顾几个人呢?你同你阿兄这些年赚得难不成还租不起一个铺子?有了铺子,阿姚娘子这饼每日怕是能多卖上许多。”
“哪有,离租铺子还早着呢。”阿姚笑着打诨,将人糊弄走了。
身边的人冷不丁问道,“你想不想租个铺子?”
阿姚连连摇头,“郎君说了,生意不能只顾着自己家,也要让别人有的赚,这样才能做长久,我觉得经营一个小摊挺好的,每日挣得也够,收摊也早。”
何况若是租下小摊,万一有一日忽然就要离开,处理起来岂不是会很麻烦?
从一开始被穆娘子捡到,跟着她从南到北来到这里,阿姚就没想过再这里留下去,倒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觉得娘子总有一日是要离开的。
娘子救下她时,说自己家中糟了灾,要北上塞外投奔亲眷,可到了这里,娘子根本没有找什麽亲眷,而是带着她在武州落脚。三年里,家中时不时会有从远方到来的客人探望娘子,那些人虽然衣着不显,但是气度不凡,她便知晓娘子不是寻常人,不过她没问什麽,等到娘子想让她知晓,总有一日会告诉她的。
“郎君,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阿姚想要推车,穆郎君却将装满了钱的竹篓塞进她怀里,“你忙了许久,拿着这个便好,我来推车。”
二人一边说这话,一边往家去,春风拂过二人衣摆,在街上留下了来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