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殿门在身後阖上,萧贞观背靠着殿门,两日内第三回说出了同样的说辞。
可是太上皇不信。
“阿耶不信,朕也没法子,不信就不信吧,朕送阿耶回太康宫。”
太上皇一言不发地打量萧贞观,希冀于从她的神色上看透些什麽,可是萧贞观近些年来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尤其是在面对他的时候。
“便是要去,也得先等九瑜回来,你一走,朝政谁来主持?”
“等到阿姊回来?”萧贞观反问太上皇,“阿耶您知晓阿姊的下落?知晓阿姊如今身在何方?”
太上皇沉默。
“阿姊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莫非朕要一直等下去不成?何况朝中有三省六部九寺一府,诸臣各司其职,能出什麽乱子?还是阿耶不死心,”萧贞观缓缓往太上皇的方向走近几步,“又想借机让朕早日定下储君?”
“阿耶,你这般心急,莫非心中已有人选了?”萧贞观做出一副猜测之状,“是宥王兄家的,还是舒王兄家的?”不等太上皇开口,她又继续道,“阿耶,当年您要朕继位之时就说过,之所以不将皇位传给宥王兄和舒王兄,便是因着不想大晋再出现兄弟相争之事,宥王兄一脉有玄阙部血脉,断不能继位,那麽看来是舒王兄家的了?是哪一个?”
萧贞观等了良久都没等到答案,她失了耐心,“阿耶是在担忧,若是此事告诉了朕,朕会做出什麽以绝後患?那就不必告诉朕了,朕,也并不想知晓。”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的见面。
青菡送完太上皇,回来後告诉萧贞观,“陛下,上皇离开时叹了不少气。”
“可朕才是大晋的帝王。”
御史台的章程递上来的第四日,御驾从长安出发,前往同都郡。这次圣驾出行依然同三年前一般轻车从简,萧贞观带了御史中丞与吏部侍郎随行,同时三千羽林卫护送。
圣驾一出京兆府,萧贞观就带着暗卫先一步离开,以日行八百里的脚程日夜兼程地赶路,即便如此,等到了同都地界,也已经入了四月。
四月初夏,万物向荣。
萧贞观特意隐藏了身份,一到同都郡便直入武州,那一日是初一,正是武州一月两次的大集。
武州边陲之地,虽往来商客不少,但是比之人口过百万的长安还是远远不如的,集市热闹归热闹,规模终究算不得大。
青菡原想劝萧贞观先在驿站之中休息,一连赶了大半个月的路,萧贞观都没怎麽休息过。可萧贞观不愿,在驿站中换了身衣裳就迫不及待地逛集市去了。
“这里又不是长安,天天都有大集,错过了这一回,可得再等上半个月,”萧贞观将一袋银钱丢给青菡,“今日你可以花光它。”
青菡并不是很想要这一份赏银,她只想留下来休息,可是只要一想到可能会在集市上发生什麽,她又不免感到担忧,于是只能陪萧贞观一同前往。
一行人入城时已经过了未时,武州的宵禁在酉时,很多摊贩只出半日,因而集市上的商摊早已换过一波,萧贞观一路逛过去,只买了一把匕首。
她那把濯缨不方便带出来,被留在了客栈里,这把匕首不起眼,用来防身很合适。
青菡一日都没吃什麽,早就饥肠辘辘,偏生萧贞观一点停下的意味都没有,她忍不住怀疑萧贞观会一直走到日头下山,宵禁开始。
萧贞观饶有兴趣地把玩新得的匕首,注意力全在匕首上,冷不防撞到了个人。
青菡迅速反应过来,警觉地看向对方,被撞到的人捂着肩蹙眉看了过来,视线一对上,青菡心下猛地一跳。
这张脸,她见过。
“抱歉,小娘子,是我不曾看路。”萧贞观一边道歉,一边弯下腰将对方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
被撞到的人见罪魁祸首态度诚恳,心里头的不快顿时消散了些,“没事儿,不打紧。”
“娘子的东西,”萧贞观将篮子递回去,“娘子快瞧瞧有没有撞坏的?”
“没有没有。”说着快步离开。
萧贞观盯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指尖在匕首上敲了五下,暗卫接收到暗号,迅速出动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