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贞观疾步从竹林的另一端走来,姜见黎估了下时辰,萧贞观应是从观政殿赶来的,怕是在朝会上听到了萧九瑜回宫的消息,连早朝都没结束就赶了过来。
“陛下还问荒唐什麽?”萧九瑜拧眉转身,指了指姜见黎脚踝上的千机绳,“你千里迢迢将人带回来,就是为了这般?”
“此事乃朕的家私,与阿姊何干,”萧贞观擡了擡手,训斥周围的禁卫,“摄政王归京,你们不来回禀朕,反倒引摄政王来此地,该当何罪?!”
“陛下不必罚他们,是臣执意要来这里见一见阿黎。”
面对萧九瑜时,萧贞观又换了副稍显温和的脸色,“阿姊,你久未归京,今日归来正巧,明日便是中秋,阿姊舟车劳顿,今日不妨就在勤政殿偏殿歇下,也省得还要回王府,来回颠簸。”
“那倒不必,陛下日理万机,臣不便打扰陛下,阿黎,你同我回府。”萧九瑜一脚踢开了竹篱门。
“还不快拦住摄政王!”
萧贞观疾步走过去,想要阻拦萧九瑜,萧九瑜却已经将姜见黎护在了身後,“陛下,阿黎再怎麽说也是朝臣,你将一个朝臣囚禁在後宫,你可知前朝市井都是如何议论阿黎的?又是如何议论你的?!”
“议论又如何?”萧贞观满不在乎,“只要人在朕的身边,闲言碎语而已,朕并不放在眼里。”
“闲言碎语伤不到陛下,但是却能置阿黎于死地,”萧九瑜懒得同萧贞观多言,取出一把钥匙递给姜见黎,“自己解开。”
姜见黎明知萧贞观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却仍弯下腰去,用萧九瑜给予的钥匙,解开了脚踝上的千机绳。
萧贞观的眸光随着姜见黎的动作一点一点阴沉下去。须臾间,除了姜见黎动手时的果断身影,她什麽都看不见,也什麽都听不见,她的脑子里只被一个念头死死地占据:姜见黎要离开她。
姜见黎要离她而去。
姜见黎怎麽能离她而去。
“摄政王携兵器闯宫,劫持姜少卿,给朕拿下!”
事到如今,萧贞观仍想要自欺欺人。
禁卫面面相觑,无人动作。
萧贞观环顾四周,怒极而笑,“好啊,都是朕的好臣子,你们一个个狼狈为奸地糊弄朕,连朕的命令都不遵从了?既然如此,”她一扬手,夺过离自己最近的那名禁卫的剑器。
寒锋出鞘,直逼萧九瑜而来,而萧九瑜竟也不躲开。
“陛下!”姜见黎惊呼出声,情急之下竟空手去接萧贞观的剑锋,萧贞观大惊失色,硬生生将手上的力道扭转了半寸,剑锋破开姜见黎鬓边的青丝,青丝断了一截,飘摇落地。
萧贞观心有馀悸,焦急地上前想要查看姜见黎有无受伤,姜见黎避开了萧贞观伸过来地双手,垂眸道,“陛下息怒。”
伸出的手没处着落,被握成拳缓缓收回,眼中情绪风起云涌,却仍得克制,萧贞观被自己逼得眼眶发红,一字一句问道,“你要走?”
萧九瑜看了看萧贞观,又看了看姜见黎,心中暗叹不已,“阿黎,你走不走?”
姜见黎显然在犹豫。
“你若走,那个阿姚,你永远别想再见到。”
“阿黎,阿姚就在宫外,阿姐带你去见她。”
姜见黎猛地擡起头,“阿姐说什麽?阿姚来了长安?”
“是,孤在街上遇见了她,她一直都在寻机会找你,孤便带她来了。”
“那……”
萧贞观忽然阴恻恻地插了一句,“阿姐,你认得阿姚?”
姜见黎陡然意识到事情不妙,阿姚是她在假死的三年里结识的,萧九瑜不该认得阿姚。
萧贞观何等聪明,眼下还有什麽想不通的,“难怪,难怪无论朕这三年里如何寻找都找不到,原来,这背後有阿姐在帮她!”
“阿姊,你早知她还活着是吗?”
“阿姊,你与朕因追封之事发生争端,出走边疆,也是做给朕看的是吗?”
“阿姊,她骗朕,你也骗朕。”
面对萧贞观的声声质问,萧九瑜无话可说,她的确骗了萧贞观。
“摄政王,你罪犯欺君,按律……”
“陛下,是臣央求阿姐,莫要将臣的下落告知陛下。”姜见黎跪地请罪,“若说欺君,该担此罪的,是臣。”她捡起萧贞观丢在地上的剑,双手托住举过头顶,“臣请陛下降罪。”
剑身倒映出萧贞观的眼,是不解,是不甘,是愤怒,也是痴狂。
她接过长剑,剑锋下一刻便贴近了姜见黎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