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平现在已经完全可以正常走路了,整个人都很有精气神,看得出刘伯祝把他照顾得很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门铃响了,曾书远去开门的时候还有点惊讶,曾夏往门口看去,才发现居然是那家中餐馆的店长,也就是小矮子。
“贵平说今天这里有聚会,我就来了。”
“哈哈,欢迎欢迎。”
家里一下热闹了起来,四人好几十年都没有聚在一起过了,此时聊起读书时的那些日子,小矮子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们四个人跑去山上看星星那次。
“曾书远肯定不知道,那晚刘伯祝和贵平还让我当过他们爱情的见证人呢。”
气氛不知为什麽因为这句话安静了下来。
陈贵平没有去看一直低头吃饭的曾夏,而是对着曾书远说,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感谢他的招待,然後拉着小矮子一起出了门。
餐桌上只剩下爷孙二人了,曾夏一直在安静地吃饭,全程一句话都没说,但他不说话,曾书远还是知道他情绪低落。
他和宁与尘的事这半年来陈贵平也给他做了不少思想工作。
但陈贵平说是那麽说,曾书远还是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此时坐在曾夏旁边,他也只是生硬地找着话题,问他大学生活怎麽样,有没有认识新朋友。
曾夏都一一应了,最後他挤出一丝笑容,给曾书远说他回屋睡觉去了。
从这以後的几年,曾夏都很少回老家了,倒不是因为和曾书远闹脾气,而是他找了份和他专业有关的兼职。
兼职工资不高,但却可以学到很多技术。
曾夏就在学校边租了个房子,寒暑假的时候就住在那里。
忙的时候还好,一闲下来曾夏就总会想到宁与尘。
有天夜里,他加班到很晚,回家的时候恍然间看到路灯下有个影子很像宁与尘。
等他走过去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是一对情侣,只是女孩太娇弱,被挡住了。
曾夏觉得尴尬,连忙道歉,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那天晚上回去後,曾夏躺在床上一张一张地看着他们在西岛拍的照片,看着看着他就睡着了。
可能确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那晚他在梦里见了宁与尘一面。
梦里站在路灯下的人变成了他和宁与尘。
他们在路灯下旁若无人地接吻丶拥抱。
醒来枕头被沾湿一片。
曾夏就想起被他爷爷在阳台上看到的那一晚,如果那天他们没有被发现,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曾夏就这样把自己困在回忆里一天又一天。
大三的时候,曾夏开始准备考研,想要考去上海的学校并不容易。
那段时间,曾夏瘦了很多,每天都会学习到很晚。
室友问他何至于这麽拼命?
曾夏只是笑笑,说大概是有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等着他吧。
而学习是唯一通往那里的门票。
大四的时候,曾夏放弃了去一家高科技公司实习的机会,导员来劝说过他很多次,说这次机会有多麽多麽难得,以後能在那里工作该多好。
但曾夏只是坚定地拒绝了导员的好意,一门心思地扑在考研上。
大四毕业那天,曾书远从小镇来参加了曾夏的毕业典礼。
曾夏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演讲。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一手捧着灿烂的向日葵,一面对着话筒侃侃而谈。
曾书远坐在家长席看着自己孙子那般从容的模样,才发现曾夏真的长大了。
他不再是曾经那个会躺在床上睡懒觉,会在山上疯跑的那个小男孩,他变得成熟,变得优秀了。
曾书远想,那麽有些事情只有他自己做决定,他这把老骨头再也管不了了。
曾夏从讲台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台下的曾书远。
爷爷这几年好像也年迈了很多,他的头发早已花白,脸上皱纹也多了起来。
曾夏坐到了他的旁边,不经意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他说:“我要去上海读书了。”
这四年太长了,曾夏一个人跑了好久,终于抵达了终点。
曾书远眼角有点点泪光溢出,他伸手擦了擦。
像是终于与自己和解了一样,纵有千般不舍,他还是说:“在那边照顾好自己,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给爷爷打电话,我们小夏是最棒的。”
曾夏知道曾书远一向心软,说这句话便是妥协了。
他牵住曾书远苍老的手,就像小时候爷爷也经常牵着他那样,他说:“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