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愈发剧烈,他的脚步逐渐踉跄,视线模糊翻转。
两膝一软,仁青摔在烂泥里,骨折的胳膊再也撑不起身体千疮百孔的身体。
脚崴了,腿断了,胳膊也折了,遍身血污,分不清是刀还是枪——
砰,惊恐擡头,却望见缤纷的礼花在楼宇间绽放。
对了,今夜是除夕。
同一个夜晚,他在奔命,而另有那麽多幸运的人在温暖的房里庆着阖家团圆。
吱,磨牙般刺耳,是汽车的急刹。紧接着,刀,棍,凌乱的脚步。死胡同里,嘈杂声回荡,仇家逼近,挽歌喧嚣。
“我看见他往这片钻了。”
“散开,分头搜。”
……
眼皮开始打颤,恍惚间,仁青又看见了小山。
深冬腊月,男孩身着单衣,蜷缩着身子蹲在巷尾,抖。
“小山?”
寒风皴裂男孩的脸,泪停不下。
“小山,不哭了——”
仁青下意识伸手去擦他的泪,可够不到。
手指抠进泥地,他一寸寸向前爬。
可总差一点,似乎他每进一步,小山便後退一分,绷紧的指尖永远无法触及想象中的脸。
蓦地,男孩身影消失不见,另一双脚出现在眼前。擡头,正是下午讨过债的那个女人。
“要是早知道你会走上邪路,当初就不该救你。”
她俯身,捏紧他下颌。
“李仁青,好久不见。”
他愕然,试图透过血遮的双眼,再次辨认她的脸。
“怎麽?忘了?”她踏住他的手,“你就是这麽报恩的?”
不知她在说什麽,疼痛已将他彻底绑架。没力气惨叫,此时名为生命的东西正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处极速奔逝,拦不住,仁青唯一能做的只剩喘息。
“动作快,翻个底朝天也要给他抓回来!”
“无论死活,抓到有赏!”
一衆人的咆哮愈来愈近,怨敌已追到了巷口。车前灯映衬下,无数巨大的人影晃动,死在迫近。
“你逃不掉的。”
她扯紧他後脑的发,强迫他仰头,一柄手术刀抵在喉前。
“落到他们手上,只会生不如死,不如我给你个痛快,毕竟咱儿时朋友一场。”
朋友?他的朋友并不多,仁青用残存的理智在大脑中快速搜索——
“你是——”
近乎在同一瞬,林稚野手中的刀利落地一滑。
“等下去见到林广良,帮我带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