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麽,一时间又拎不清。
走廊狭长,他一间间推开包间的门,脑中回荡着母亲的嘱托。
“何川,在外头千万别当出头鸟,别逞英雄,妈只要你平安,听见没?”
他在某一间大包厢前停住。
一股未被污染过的清新。
不同于其他房间陈年的烟味或是酒气,这间房里弥散着崭新的皮革香气。地毯柔软,手电照射下,不见任何磨损,像是新近铺上的一般。
奇怪,他记得前几间屋的装潢大多是大理石地面,这样便于保洁人员清洁打理,可这间大包厢却铺着猩红的地毯。
沙发也是成套的皮革,而非其他房间那样的丝绒沙发。
茶几是新的,就连烟灰缸也是新换的。
何川用带着手套的手拿起来端详,琥珀色的玻璃烟灰缸澄清见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油污,没有一丁点使用过的痕迹。
他知道自己正在靠近真相,心底却没由来的不安起来。
擡手,手电筒直射向头顶的灯球,霎那间,华光照耀,璀璨星河。
也就在这一瞬,母亲的叹息似乎自身後响起。
“你爸走得冤啊。”
那时候,为了躲避闲言碎语,他们全家搬到了远离熟人的镇上去住。
他还记得,那是入秋後的一个下午,溽热的空气中已微微透出一丝凉。
下周就要开学。他刚升上高中,是镇上的重点中学,何石瑞感到脸上有光,奖励他,带他去商业街买名牌球鞋。
何川记得那时自己正坐在凳子上试穿左脚,忽然听见临街的马路上有人喊:
“贼,抓贼!”
先是一道影飞过去,而後,女人的呼喊才迟迟传来。
“爸?”
爸爸想也没想就追出去了,那是他的职责。何川吓懵了,反应过来才脱下新鞋,磕磕绊绊地追上去,七扭八拐,笨拙得跟着拐进小巷。
巷子底,父亲何石瑞瘫在血泊里,那人正趴在父亲身上,掏他的皮夹子。
听见脚步声,凶徒擡眼瞪他。
何川当即跌坐在地,盯住那人乱发下的一双眼,无限惶恐。
二人对视,那人走过来,染血的手指几近擦过他耳朵。
他清楚的看见了那张脸。
事後警察问他,“看见了吗?”
何川摇摇头,“没看见。”
他低下头去,听见自己的谎言在房间里回荡。
“我什麽都没看见。”
……
如今的何川擡头,无数张异形墙面镜折射着他的眼,有一双是当年那个人的。
“天天让别人坦白从宽,你呢?”
“你要瞒到什麽时候?”
他不理会那些头脑中的刻薄,一心只想着找证据。
这桩案子是老天给他的机会,如果在他手里破了,他就有可能调到刑警队去,那样一来就有机会办大案,救更多人,说不定就可以完成赎罪——
何川的视线落在吧台。此处是固定的,没法换新。他轻抚,手套上不见一丝灰,想必也是被人细细擦拭过。弯腰,一寸寸摸索,终于在底部弯曲的凹槽内寻到一丝粘腻。
搓拈指尖,干涸的血迹中沾着几根头发。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