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唯有指向大门的食指,微微颤动。
大肚男人懵了,看蛇哥,看同桌的弟兄。
仁青不等他反应,扯住领口拎起来,往外拖。
“什麽韩大哥狗大哥的,滚!我的店不欢迎你!”
“不是哥们,你有病吧?!”
男人怒骂,仁青不理,只大力拽出去。男人挣扎着,跟他同桌的朋友纷纷上来拦,可根本拦不住。双方厮打起来。
“我怎麽你了你就动手!”
“用别人爸妈起的名字开玩笑,很——”
李仁青想找个严重的词,无奈太久没读书,最後只憋出来俩字。
“不好。”
他指向阿阮。
“你给她道歉。”
“不用,”阿阮笑着缓和,不想开业第一天就给他惹事,“都是自己人,闹着玩,本来也是玩笑——”
“你觉得好笑吗?”他看她,目光认真。
她眼眶子发热,泪又要奔。不知怎麽,今晚老是哭。
“你不喜欢就不是玩笑,”仁青转过头看男人,厉声,“说对不起!”
“我说什麽了就让我道歉,本来就是事实啊!她就是小姐——”
话没完,对面一拳掼上来,男人後仰,桌子掀翻,酒汤菜饭稀里哗啦淌了一地。
不算完。惊恐目光中,对面的李仁青抓起酒瓶,蹲在他面前。
“我说,道歉。”
“我——”
没有第二次机会。
李仁青皱眉,瓶子大力抡了下来。
咣啷一声,二厂啤酒瓶沿着饭店门口的台阶滚落,弹到对过儿墙上,炸得粉碎。
“诶呦呦,瞧我这不小心。”
捡破烂的老头赶忙躬身去捡,蛇哥一把拦住。
“大爷,别动了,当心扎着手。一会儿我拿笤帚扫起来就行。”
闹剧之後,蛇哥把饭店所有的空酒瓶子都集中起来,统一白送给这捡破烂的老头。
老人不知内情,认为是喜从天降,不住地道谢。只有蛇哥知道,每一只留在仁青手边的酒瓶都是潜在凶器,他这是“毁尸灭迹”。
他飞速把一只只翠绿色玻璃瓶往蛇皮袋里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老人在另一边踩易拉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大爷,过年怎麽没回老家啊。”
老人摇头,“家里没人了,回去也冷清,在哪儿都一样。”
蛇哥偷着瞅了眼。脏手套,破棉袄,光秃秃的脑袋。他摘下自己头顶的棉帽子,想了想,戴在大爷头上。
“诶?这——”
“我不要了,送你。”
老人拿下来端详,“帽子可新呢。这麽好的东西,不要了?”
“你拿着吧,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蛇哥压低了嗓子,怕饭店里头的人听见,“最近晚上少出门。”
“这阵子是不是不太平?”老人瞪大浑浊的眼,“我听说,前阵子死了个扫大街的,都这麽传,不知道是真是假——”
“第几回了?你自己说,第几回了?!”
大厅爆出的训斥声让两人一僵,同时转身往光亮处看去。饭馆的玻璃门蒙着层雾,隐隐透出几道晃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