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林雅安那边说的是学校有事情,消失一天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做零工的小超市也打好了招呼,有人替她的班。本来干的也是推销酸奶的兼职,并不耽误什麽。
稚野将书包抱在膝头,脑袋倚着车厢,选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毕竟时间不短。
她没选火车和长途汽车,一路用现金,怕警察查到身份信息。
好在老庙村离琴岛也不远,她提前做好了规划,一班接一班的公交,顺利的话,中午前就能到。
车靠站,稚野从昏睡中惊醒。上来一个人,她无意扫了一眼,登时睁圆了眼。
是死去的马叔。
马老七穿着黑棉袄,抱着只深蓝色的尼龙绸口袋,慢吞吞地朝她走来。
越是靠近,越能感觉到他身上扑面的寒气。
稚野直起身子,本能地握紧书包里的手术刀,却在下一秒发觉毫无胜算,自己无法用“死”去威胁一个亡魂。
她用目光向司机求助,可司机视若无睹,木然发动车子。
马老七不再逼近,在她前两排的位置反身坐下。
街灯一照,稚野才看清他下耷的嘴角与浮肿的眼皮,不是马叔还魂,只是另一个陌生的大爷。上了年岁的老人,长得都有几分像。
虽放下心来,可再睡不着。
“你爹杀了你妈。”
她望着老人背影出神,这句话一次次在耳边回荡。
这是马叔跟她说的最後一句话。
那个下午,她按着地址找去了幸福楼,想在仁青之前截住马叔,想问个清楚。
他是第一个发现里间尸体的人,稚野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麽,死的女人又到底是谁。如果可以,她还想通过马叔的嘴要个证明,林广良并不像衆人推测的那般不堪。
然而,马叔的话抹去了她残存的希望。
“你爹跟病号搞破鞋,杀了你妈。我亲眼见的,你爹冲进去,杀了你妈。”
跟他说得一样。
穷巷里,拾荒的男人也是这般控诉,他说眼睁睁看着林广良砍死他老婆,他上前搏斗,打不过,只能逃,林广良疯了一般一路追着他砍,砍过乡道,砍到麦田——
说到这里,他掀起衣角,露出肚皮上凸起的刀疤。
“不可能,我爸不会杀人——”
“我才是你爸!”那个头回见面的陌生男人情绪激动,“稚野,我才是你爸,你是我们的大女儿!”
所谓“我们”,是他和黄巧伶。
“姓林的去外地上学的时候,我跟你妈就好上了,後头就有了你。原本日子过得好好的,谁知他死缠烂打——”
“既然我是你们孩子,那当年为什麽又送给林家?”
“这,”他支支吾吾,“反正,反正是有原因的。”
稚野看着他,千千万万个讲不通,但脑海中忽的冒出另一个想法。
“你见过马叔吗?”
马叔留下的血字,或许是李,是林,但也可能是——
杨。
“你见过马叔吗?”她又一次追问。
杨小祥急躁辩白,“他的死跟我没关系——”
“那就是见过了,”稚野心下了然,“我都没提马叔出事了,原来你早知道了。”
杨小祥伸手拉扯,“稚野,看在父女情分上,给我点钱,现在老庙村的事越卷越大,我不能——”
隐隐的,她想起另两桩案子,警察从未对外公开过调查方向,他又怎麽知道死者跟老庙村相关?
心底激起更震惊的怀疑。十二年前的旧案,如果他是被林广良追杀的,那林广良死了以後,他为什麽还要背井离乡地逃走?
除非——
“到了。”
稚野不明白。
司机朝她努努嘴,“不是去老庙村吗?到了,就这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