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惊梦
返回琴岛後,稚野惊讶于眼前的巨变。头一件,房子烧了,家当尽毁。第二件,新的门面,前店後屋,配套设施齐全,独属于她。第三件,仁青租下的,一次性缴了三年的费用。短短几天,再见面,李仁青换了个人。左腕缠着纱布,话少了,身上是笔挺的西装,却依旧鼻青脸肿。“需要再添些什麽,随时告诉我。”稚野摇摇头,玩味地摩挲着手中的钥匙。“我有事跟你说。”“我也——”仁青旋身,看见了不远处的跟班,“上车,先回饭店吧。”这次不是自行车,是货真价实的轿车。流线身姿,车漆黑亮光洁,倒映着稚野的不解。後座上,两人并排而坐,仁青手放膝头,不茍言笑。稚野几次想开口,可前方司机的存在止住她的话。“前些天,我去看过阿姨。”到底是他先开了腔,只是说这话时,仁青目视前方。病床上的林雅安强撑起身子。“我就是放心不下稚野。她性子倔,万事不求人。”林雅安握紧他的手,笑容艰难,“往後,你俩要相互帮衬着,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时的他哭得涕泗横流,而此刻的李仁青面无表情,声音平直。“你跟她讲你回学校办事去了?”“对。”“我也没说,怕她着急。”“唔。”彼此不再开口,车里的三人相顾无言。车子行过商业街,外头的喧闹衬得车厢中的沉默更盛,这份憋闷流沙般堆积,一分一秒,渐渐有了重量,没过胸口,压抑,熬心。又像是用沾了水的草纸,一层层糊住口鼻,黏糊糊,甩不掉,越发的透不过气。稚野按下车窗,鼎沸的人声猛然灌进来,馀光瞥见李仁青朝她这边探看。她别扭地调过脸去,不愿对视。先前的仁青身上有种散诞的气质,笨手笨脚,然而动物样的真诚,令人忍不住放下戒心,松弛地靠近。眼下的他说话得体,却含糊,句句是试探,聊多了只感到焦躁,窝憋,是想抽他一巴掌但又找不到合适理由的气闷。稚野预感着,曾经的世界如一盆泼出去的水,再捯饬不起来。有什麽变了,这种变化令她不安。车子无声停在饭店门口,仁青帮她来开门,让她先进去,自…
返回琴岛後,稚野惊讶于眼前的巨变。
头一件,房子烧了,家当尽毁。
第二件,新的门面,前店後屋,配套设施齐全,独属于她。
第三件,仁青租下的,一次性缴了三年的费用。
短短几天,再见面,李仁青换了个人。左腕缠着纱布,话少了,身上是笔挺的西装,却依旧鼻青脸肿。
“需要再添些什麽,随时告诉我。”
稚野摇摇头,玩味地摩挲着手中的钥匙。
“我有事跟你说。”
“我也——”仁青旋身,看见了不远处的跟班,“上车,先回饭店吧。”
这次不是自行车,是货真价实的轿车。流线身姿,车漆黑亮光洁,倒映着稚野的不解。
後座上,两人并排而坐,仁青手放膝头,不茍言笑。
稚野几次想开口,可前方司机的存在止住她的话。
“前些天,我去看过阿姨。”
到底是他先开了腔,只是说这话时,仁青目视前方。
病床上的林雅安强撑起身子。
“我就是放心不下稚野。她性子倔,万事不求人。”林雅安握紧他的手,笑容艰难,“往後,你俩要相互帮衬着,就像小时候一样。”
那时的他哭得涕泗横流,而此刻的李仁青面无表情,声音平直。
“你跟她讲你回学校办事去了?”
“对。”
“我也没说,怕她着急。”
“唔。”
彼此不再开口,车里的三人相顾无言。
车子行过商业街,外头的喧闹衬得车厢中的沉默更盛,这份憋闷流沙般堆积,一分一秒,渐渐有了重量,没过胸口,压抑,熬心。又像是用沾了水的草纸,一层层糊住口鼻,黏糊糊,甩不掉,越发的透不过气。
稚野按下车窗,鼎沸的人声猛然灌进来,馀光瞥见李仁青朝她这边探看。她别扭地调过脸去,不愿对视。
先前的仁青身上有种散诞的气质,笨手笨脚,然而动物样的真诚,令人忍不住放下戒心,松弛地靠近。
眼下的他说话得体,却含糊,句句是试探,聊多了只感到焦躁,窝憋,是想抽他一巴掌但又找不到合适理由的气闷。
稚野预感着,曾经的世界如一盆泼出去的水,再捯饬不起来。
有什麽变了,这种变化令她不安。
车子无声停在饭店门口,仁青帮她来开门,让她先进去,自己则回头跟司机交待着什麽。
稚野擡头望,招牌还是写着仁民饭店,周围老街与邻居没变,熟悉感回升,旧日世界存在的证明。
小花脸跑出来,又惊又喜,“这阵子你上哪去了?!害的仁哥都——”
说到这,止不住地笑。
“发财了!”
确实,稚野打量周遭,发现桌椅门窗统统换了新的,就连屋顶的灯泡也一只只重新安装。如今的饭店光亮,整洁,再不是凑活,而是真的当成番事业般用心经营。
“我们把店买下来了,牛逼吧?”
稚野看见他脸上身上的纹身褪去,皮肤干净了不少。
“仁哥带我去用激光打的,死贵,但效果杠杠好。就这块地方,再打几次,医生保证不留一点印子。”
稚野狐疑,这才几天时间,李仁青他到底哪来的这些钱?
仁青刚好回来,慌张支走花脸,让他去厨房帮蛇哥备菜。
大厅静下来,只他俩,仁青看着她,呲着大牙乐,笑得没心没肺,终于现出几分过往的模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
“拿着,给阿姨看病。”
“这是——”
握进手里就明白,厚厚的一打人民币,至少三万。
“没了再跟我说。对了,蛇哥的账也不用担心,慢悠悠还,不还也没关系。”他一叠声地说下去,“肝源等到了吗?如果还没找到合适的,我可以找人排队去验血,只要你需要,我随时能叫人——”
忽然止住,恐慌地打量她表情。
“怎麽,不高兴吗?”
“高兴。”稚野勉强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