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办?!我们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想死,不想死——”
仁青绝望地朝外探看。夜幕低垂,四下昏黑,这无灯无电的拆迁区成了城市里的孤岛,隔绝在文明和秩序之外。
“啊!”
楼底传来声凄厉的尖叫,紧跟着,是女人的哭喊。
仁青心一紧,看见叫驴从车里又拖出个人来。
瘦削的一片影。大冷天的,那女人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眼下怕得站不住,被一左一右两个壮汉攥着胳膊,生提起来。
“你来叫他!”
女人不肯,什麽抵在颈上,一声短促的惊叫。
“快点,我没什麽耐心!”
“兆恩,出来吧,没事的,”她拖着哭腔,“咱们,咱们一起回家——”
仁青听出来,不是阿阮,是婚宴上的新娘。
她干瘪的求救在无垠夜色中回荡,宋兆恩自然不会给她回应。
“他,他是不是不在这儿——”
“扯淡!”
砍刀擦着她鼻尖过去,女人尖叫着,抱头蹲在地上。
“兆恩你在哪?!救我,求你救救我——”
叫驴走到楼下,仰起脸来。
“宋兆恩,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就这麽两栋楼,你能躲哪去?!赶紧自己滚下来,别让我们费劲上去薅你!”
宋兆恩躲在门板後头,两手死死捂住耳朵。
叫驴的声音断续传来,“再给你十分钟,想清楚。如果自己出来,我给你们个体面,咱都痛快。如果敢跟我耍心眼,别怪我陪你俩慢慢玩——”
仁青立在阴影里,望着那个蹲在空地上哭泣的女人,若有所思。
素不相识的,另一个阮晓洁。
她毅然决然地嫁给宋兆恩这样一个男人,不知当时的世界,又向她许诺了怎样的未来?
蓦地,眼前浮出一位位故人。
记忆中的阿阮笑得哀怨,轻搡了他一把。“你把我带出来的,你又不对我负责。我还能怎麽办?总得找个靠得住的男人。”
宋叔疲惫地搓了搓脸,“仁青啊,如果哪天我不在了,求你,帮帮他。”
蛇哥蹲在暗影里,挥着手里的烟。“心软是大忌,只有狠角才能活到最後,见得多了,也就麻了。”
炕头上,奶奶摇着扇子跟他说,“一笔一笔的账,老天爷可都看着呢。仁青啊,记着,老天有眼。”
李仁青擡眼望着夜空,犹豫着。
末了,一把扯住宋兆恩衣领,将他提溜起来。
“如果今晚你活下来了,记得照顾好你妈。”
“啊?”
“阿阮。呃,两个阿阮都是,还有阿阮的孩子,”仁青乱七八糟地嘱咐着,“带他们一块逃,我不管你们钱怎麽分,你跟我保证,保证他们都活下去。”
宋兆恩愣住。
“如果你还是个人,你还有点良心,说到做到,听见没有?!”
“一定!一定!”宋兆恩一面哭,一面作势要跪,“你,你真能帮我活命麽?”
“不知道。”仁青俯视围困矮楼的一小圈人,“但比起等死,不如赌一把。”
他利落地脱下帽衫,乜了眼宋兆恩。
“赶紧的,脱衣服。”
叫驴烦躁地挠头,刚要转身叫人,却见宋兆恩自己出来了。
还穿着白天那身衣裳,低着头,躬着腰,一副平时的怂样。
“小宋啊,”他笑着迎上去,“早听话出来,不就没这麽些事了吗?”
叫驴上前一把勾住他脖子,宋兆恩耷拉着脑袋不看他。
可走了几步,他觉出不对,这宋兆恩怎麽越走越高?刚要发话,冷硬的铁器抵住了腰。
低头一瞧,是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