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一大早,春草就过来给我穿戴衣服,边穿边听春草讲,皇家有重大活动丶庆典都可以请戏台班子搞家宴演剧,男女家眷都能同观,不过礼仪丶座次顺序都有详细安排,坐哪都是有讲究的,咱们请的姻亲丶大人丶有封号的福晋丶格格儿算是赏戏的人儿。今儿的戏本子可都是王爷亲自选的,借着端午的景,闹昆阳丶喜朝五味丶万花向荣丶大闹天宫,净是些喜庆的,保管热闹,格格儿您哪,肯定喜欢。我说:我从小不爱听戏,闹得头疼。雁儿抿着嘴和春草笑了。
是啊,清朝的女人天天相夫教子丶侍奉翁姑,天天单调乏味丶循规蹈矩,日常连点闲工夫都没有,好不容易听场戏,那不是放飞自我。他们很多女孩子都没有到过距离他们家两公里以外的地方,主要活动空间就是家里一亩三分地儿,说到这我真是佩服我们家老太太的眼界,他老人家经常说,女孩子结了婚就有了受不完的委屈,吃不尽的苦头,看婆婆的脸色,遭受生育的痛苦,还要周旋三妻四妾。在家当女孩儿的时候就是要随心所欲,多享几年福,日後才能抵抗风雨。是不是就是我们现代人所说的,美好的童年能治愈一生。我们姐妹俩从小跟着老太太长大,老太太从小就教养我们,大家小姐虽然尊荣,但是不要恃强凌弱,待人宽容,友善,要一颗悲悯的胸怀,其实在我们现代,这叫精神富养。就像姐姐,他虽然在富贵家庭长大,有着很高的美学修养,对饮食丶艺术又有自己独特的认识,但姐姐待人接物极体贴下人,从来不恃强凌弱。姐姐处事成熟,对家族的事务事事安排妥当,治家能力超级棒,侧福晋丶侍妾丶格格儿都心服口服。这要放到现代,那姐姐算是姐夫相当棒的秘书了。
春草给我穿的旗装,她说见外客,满族女孩还得穿的隆重点,脸上给我抹了些茉莉粉,嘴上抹了点粉色口脂,姐姐嘱咐春草,女孩讲究的就是天然去雕饰,无需过多描绘,自然一些就行。粉色花缎子旗袍和同色的坎肩,衣襟丶袖口丶领口丶下摆镶上了多层花边,白袜子,镶珠花盆底绣花鞋,挂上了香囊丶荷包,额前留了刘海,後头绾了两个发髻,姐姐说小姑娘清新一点,不要五颜六色的,头上戴了两朵粉色凌娟头花,戴了个金流苏珍珠发簪。手上又要给我戴同款的戒指,我说饶了我吧春草姐姐,我手上戴不了首饰,老是难受。春草气的戳了我脑门一下,给我戴了副明珠耳坠,拿了把嵌珠白色小执扇塞到我手上,我抱着她说,姐姐你太好了,我都快热死了这个道具好。我拿起来呼呼扇风,边扇边抹汗。雁儿和春草都捂着嘴笑道,小姐,到了席上,您可千万不能这样了,我边扇边应着。穿好了过去找姐姐吃早饭,姐夫刚吃完,抱着侄子逗乐,俩人见我来了,姐姐点头说:“淡梅初绽,未见奢华确见恬静,极清极妍,老叫你打扮也不打扮,天天都像今儿是的不就少挨我多少呲嗒。”。姐夫说:“冉儿,别听你姐的,咱们家女孩就要飒爽英姿,咱家这是马上打天下,不过你这身打扮,那京城看上谁咱可不尽着挑”。姐姐说:“你就闭嘴吧,这就上墙爬屋了,再纵着她,不得上天。点着我的脑门说,看看到宫里没人护着,你怎麽办。”姐夫说:“放心吧,苒儿,我都给你打好招呼了,今儿请宫里的这些阿哥丶福晋,见见你,到时候都有照应,再说咱们在宫里呆不开心,姐夫就托关系把你接出来”。我一边听他俩吵吵,一遍把点心塞嘴里嘟囔着说,你们俩继续,我起来就没吃东西,饿死了。姐姐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怕我噎着,赶紧给我舀了碗儿燕窝粥,轻轻拍着我後背说,慢点,没人跟你抢。又嘱咐我,过会看戏,可不能这麽着。姐姐今天很高兴,姐夫接了宫里传的信儿,同庆殿试得了第一,是状元身份了,圣上龙颜大悦。北京满族人是马背上的民族,觉得汉人打心里认为满人是蛮夷,所以这次皇上觉得他这次替满人大大争了口气,家里也来信儿,据说赏赐不断,家里还大宴了三天。同庆不却太想参与朝政,他曾和我说过,朝廷上风起云涌,今天好了,明天可能就落了,八阿哥丶太子又有点微妙,所以同庆向皇帝求了个类似秘书的活,工作很闲散,写写文章。同庆说,目前形势难明,待有朝一日一切尘埃落定,他定用他毕生所学解救受苦受难的黎民苍生。
吃完早饭,我跟着姐姐丶姐夫到席上接待客人,果品丶点心都摆好了,桌子按照封号等级也分左右摆放,客人也都依次入席。姐夫陪着太子丶大阿哥丶衆阿哥们到前厅入座,一会人到齐了,便开始表演助兴宴戏。这时候後边传来一声,苒儿,我一看是十三阿哥。我们自江南一别,今天也算久别重逢,大家心里都很高兴,听说他马上要讨福晋了,我说:“十三阿哥,恭喜啊”。十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哎,有啥好喜的,就那样吧。大家正说说笑笑,一会十三阿哥被姐夫叫了进去,我就坐在座位上跟旁边的八福晋聊天。聊着聊着,老感觉有人在看我,回过头,又没发现什麽特别的。一会开始看戏了,我听着闹心,找个借口跟姐姐说了一声,就溜了出去。
还没到花园後门口,就被一个人挡住了,擡头一看,原来是上次马上的那个少年。我假装没认出来:“爷吉祥”福了一福。结果这小子是认出我来了还是记仇还是怎麽滴,半天没让我起,我穿着花盆底子,站的腿都疼了,汗都快出来了,再不起来估计我得坐地上了。管他呢,我腾一下子站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他“嘶”了一声,这时候後边一个声音说:“哎,十四爷,这不是那天那小子”,十四阿哥见有人来了,朝我说:“得了,你赶紧下去吧”。我朝那人翻了个白眼径直走了。只听那人说:“真是朵扎手的玫瑰花”。
刚转过花园,一下子撞在一个人身上,接着头上被弹了一下,我呲牙咧嘴的擡头一看,您干嘛呢,四阿哥。四阿哥擡着头说,成什麽样子,也不知道请安。我没好气的说,谁知道您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我又没长前後眼。四阿哥啧了一声,胆子越来越大了,这要是在我府上看怎麽调教你。我回道,放一百个心吧您那。我蹲下福了福回头就走,四阿哥叫住我,轻轻说:“嘿,姑娘大了生分了”。我头也不回的走了,整理了下情绪,回到席上,姐姐问我干嘛去了,我说太热了,出去逛逛,乌七妈糟的吵死人了。姐姐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让我安静看戏,别出“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