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晏咬咬牙蹲好:“快点上来。”
“这不就好。”沈令仪手臂环着他的脖颈,慢慢调整好舒服的位置,小心地避开压到他腰腹伤处。
陆鸿晏生平首次觉着自己仿佛是牛马般任人驱使,忍着因重量叠加而隐隐撕扯的疼痛,迈步朝探好的道路前行。
“这些年来你变化许多。”他感慨。
沈令仪握着彩花把玩:“人都是会变的。”
“你还怨我吗?”陆鸿晏轻笑,“亦或者说,你还恨我吗?”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沈令仪对他已经恨之入骨,陆鸿晏也能够接受自己酿造的恶果。
可她的回答全然出乎他意料。
沈令仪将一朵彩花别在陆鸿晏耳旁:“哪来这麽多怨恨?若非你忽然出现,我都快忘记你了。”
陆鸿晏感受到心脏密密麻麻地爬上酸痛,他只得掩耳盗铃地将其归咎于腰腹伤势作祟。
她的身影在他这里缠绕不散,凭什麽沈令仪就敢轻而易举地忘记他?
“那你对。。。。。。林祺然呢?”
云淡风轻的态度对衆生平等,或许还能勉强安慰陆鸿晏难掩的慌乱,可惜沈令仪不欲予他舒然。
她缄默片刻:“对林祺然什麽?”
“你喜欢他吗?”陆鸿晏喉结滚动。
沈令仪再度沉默,捏着彩花的手指收紧,湿润的露水淡淡地溅到她的脸颊。
须臾,她撒谎笑道:“喜欢啊。”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恍若一记重锤敲打在陆鸿晏的心脏,使得他佯装平静的脸色愈加泛白。
“如我所料。”陆鸿晏刻意装作云淡风轻地应和道,“那便祝福你们。。。。。。百年好合。”
崖底湿润的山风吹过他耳旁,惹得彩花舒展地颤动身姿,旋即翩跹着随风跳跃而去。
似乎心扉某块柔软,追随彩花一同消逝离去。
沈令仪伏在他後背,感受到陆鸿晏身体的僵硬和紧绷:“你是何时来锦城的?”
既然能准确地询问出林祺然的名姓,想必自身一举一动早就被陆鸿晏监视。
半晌皆未能等到回应,沈令仪联想到那夜林祺然支支吾吾的犹豫神色恍然大悟里旋即浮现更多不满。
她恶劣地将这份不满报复回去:“待我回到锦城,会顺理成章地与祺然成婚。”
“倘若你还愿意前来照顾生意,鉴于此番恩情,我倒也肯免你些酒钱。”
“不必了。”陆鸿晏苦涩地扬起唇角,“我不会来的。”
沈令仪遗憾地叹道:“那倒是可惜。”
时隔多年的重逢,虽然两人闭口不提前尘往事,可芥蒂的确实实在在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无论善意恶意丶无心或刻意的谎言,只要能够掩饰着内心的慌张与不安,沈令仪就愿意去使用。
她凝视着陆鸿晏侧脸的轮廓,午夜梦回里那些好好坏坏的梦境与其重合,竟有些令她分不清虚实。
随着道路两旁巨树愈加深绿,山野的湿气也更加严重,陆鸿晏走走停停间竟然惊觉绕回远点。
单向通行的山径并无走岔的可能,开阔的视野里确实是出发时的旷野草坪。
沈令仪喃喃自语:“是山雾。”
“如今并非清晨,怎麽还会有山雾缭绕?”
“似雾非雾而已。”她擡起手臂将彩花递到陆鸿晏眼前,猛然用力挤压着根茎,“实则是山底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