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朔眼前浮现起残忍的情景,发狂的嫔妃相互啃食,强烈的疾病直接拖垮皇帝的龙体。
人间炼狱的地牢烈火燃尽後,“也是我提着染疾的笼鼠潜入皇宫。”
“你说什麽?”沈令仪猛然擡眸盯着他。
“的确是我所为。”魏朔理直气壮地同她对视,“王妃娘娘,殿下是在替您报仇啊。”
是替她报仇麽,还是替“他们”报仇呢?
沈令仪霎时心底思量万千。
她仰头眯着眼睛,望着初生的红日将金黄的皇宫照得明亮,却驱散不尽宫檐阴影里的丑陋与腌臜。
朝事诸多繁杂,魏朔便趁此将这些年来的事情徐徐讲述,听得沈令仪甚至後背悄然浸出一层冷汗。
待得群臣自朝殿向外踏出,日头已然快要行至正午,喧嚣与嘈杂里隐隐可闻宸王的名号反复出现。
沈令仪默声瞧着人群如流,直到目光锁定至黄袍玉冠的尊贵储君身上。
太子与二皇子相伴而行,身边围绕着许多阿谀奉承的官员,祁明朗赫然位列其中。
早些年沉溺于游猎山水的二皇子,自从亲自替皇帝鼠疫侍疾後,权利与地位便青云直上,势头甚至直逼东宫。
他们路过宸王府车辇时,若有所思地扫视着魏朔。
沈令仪立时将脖颈压得更底。
未过几时陆鸿晏便孑然而至,衣袖遮掩下将纤瘦的侍从牵至角落,温柔地擡手安抚着她。
“待会我便要从旁门前去面见母妃。”
陆鸿晏清冽的龙涎香气息重新将沈令仪包裹,眉眼间却带着几分隐约的憔悴:“阿跃可愿意与她相认?”
“宸王妃三年前便身亡于地牢鼠疫里。”沈令仪坚定地摆首拒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陆鸿晏神色似乎有些失望,却不再强求。
两人搭乘着马车绕过宫门外小段路途,从旁侧小门重新踏入宫道,岁岁相似的朱红宫墙模糊着历史的年月。
沈令仪顺从恭敬地跟随着他的步伐,缓缓行至宜贵妃的居所。
她低头垂眸,凝视着华服衣裙镶嵌着的排排珍珠。
裙摆落着乌灰,皱褶显现出反复洗涤的痕迹。
专宠多年的宜贵妃也成落难的凤凰。
陆鸿晏恭敬地跪在宜贵妃座前,将额头狠狠磕在冰凉的地砖上,碰触间发出一声鲜明的脆响。
“母妃受罪,请恕儿臣不孝。”
诡异的沉默在华丽的宫殿里蔓延,未几便可依稀听闻有浅浅的抽噎声响起,又被发声者竭力地所抑制。
陆鸿晏躬身磕头,沈令仪却悄悄擡眼望去。
宜贵妃早就望着久跪的陆鸿晏泪流满面。
她捏着帕子捂住嘴唇,压抑着痛苦的哭泣声,柔顺的青丝里隐约可见苍老的斑白。
“潜儿,我的潜儿啊。。。。。。”
宜贵妃缓缓蹲下身来扶起陆鸿晏:“往後做事定要谨小慎微才好,病愈後你父皇便有些。。。。。。喜怒无常。”
她清楚地知晓儿子并未犯错。
陆鸿晏眼眶湿红,擡臂与其紧紧相拥。
原本是万人之上受尽专宠的贵妃,忽然间被夫君所冷落抛弃,器重的儿子也被莫名其妙的撤职禁足。
危急的鼠疫里,侍疾的并非外人所称道的二皇子,而是不顾阻拦任劳任怨的宜贵妃。
“儿臣知晓,定不会辜负母妃所言。”
陆鸿晏搀扶着宜贵妃坐好,孱弱的身躯经过每日长跪着诵经祈福,已经宛若弱柳扶风般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