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听闻,眼眸弯了弯:“前些时日还抱怨着许久没有出门,眼下就得了机会,她定然欣喜若狂。”
苏洮失笑,自是听出别枝雀跃言语中夹杂着的打探,还有微许为方听稚打抱不平的意思:“留在京中一段时日,对她有利无弊。”
含糊其辞的答复显然就是不愿多言,别枝身在闲云楼多年,自然明白不管是师傅也好,其他四大阁的阁主也罢,他们不想说的事情就是强行撬开他们的嘴,也是听不到半分声响。
山居第一代阁主于四年前离世,她的关门弟子苏洮接替上任,五位阁主中当属苏洮资历最浅,却是心思最为灵敏缜密的,能够从她这儿得到真实情报的,也就只有主子一人。
别枝踏过门槛,顺手带上了门。
她取出昨夜在软枕下寻到的纸笺,沿着桌案推上前给到苏洮眼前:“师姐唤我前来,有什么事情吗?”
“景清昨夜与人交手,身受重伤。”苏洮神色不复适才的松弛,“我们怀疑是有人揭了荷州的悬赏令前来,准备联手遣人一路赶往荷州查探,听景清的意思是,你上次也和他们交手过?”
别枝眸中的浅笑一点一点地清空,嘴角绷紧:“师兄情况如何?”
“没有刺中要害。”苏洮道。
别枝随即松了口气,回想了下当日的情形,不疾不徐道:“和我交手的那批人不像是江湖人士,像是有预谋有计划的组织,”她眼眸微缩,“最初射来的箭,是号令。”
“有预谋,有组织……”苏洮神情凝固住,意识到事情绝非如他们所想似的简单,“是其他——”
“不像。”别枝摇摇头,不管是出剑的样式还是持剑的方式,都不像是江湖上其他楼阁的人,“我和其他楼都有交手过,身手不像。”她顿了顿,道:“他们似乎不尚用剑。”
闻言,苏洮皱起的眉梢深了几分,喃喃道:“就算是不尚用剑,也足以抗衡常年用剑的你。”
别枝抿着唇:“和师兄交手的,也是他们?”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就晕过去了。”苏洮静了一会儿,凝固的神色松了几分,恢复如初,对她道:“你还有任务在身,此事交给我们处理就行。”
别枝颔首,不置可否。
且不说她能不能分出心思去管,就算没有任务在身,此事也归不到她头上来。
见苏洮没有其他要问的,她起身道:“师姐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苏洮点了点头。
别枝拉开门,和檐下的女侍微微颔首示意,通过小门离开了明月坊。
朝阳升起斜斜悬挂树梢,街上往来人影稀疏。
她戴上帷帽,与寻常一样赶往附近的最高楼,掏出碎银递给掌柜,由着他们领自己前往楼上厢房。
别枝带上门取下帷帽,快步走到窗牖前推开,看向不远处的徐家宅邸。
一连多日,她大概也摸清了徐闻澈外出的习惯,多是晌午时分才会出门前往某条街道的某处楼坊小坐半日观察往来客人,日落后就算事没有与他人有约也会前往某处酒楼,直到酒楼打烊时分才会离开。
要是猜的没有错,他应该是在排查京中的各大坊,以此作为徐家产业进入京中的前期谋划。
别枝默默地看了半响,脑海中忽而闪过一道灵光,霎时间,她眉梢皱起,目光定定地看着门扉大敞的徐家。
徐闻澈与章砚相会那夜,号令似乎也是箭。
箭羽划破长空刺中梁木不过半息,隐于暗处的杀手方才现身,不约而同地朝着自己奔来。
别枝眼眸眯了下。
她不敢确定两桩事是否是同一批人所为,可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难以确定也是因为那夜听从章砚命令而来的杀手,剑术精妙绝伦,与之前和自己交手的杀手甚是不同。
不管如何,章砚此人确实不像明面上的温润。
别枝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茶盏,神思愈发的清晰,就算不是为了悬赏令一事,单单是出于保护徐闻澈的立场,她都需要弄清章砚的来历。
她想了想,目光扫过阁内的环境,寻来笔墨,如同少年时夫子所要求的一般,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地落下。
临近晌午时分,徐闻澈出府,他今日前去的是宁安街。
别枝戴着帷帽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徐闻澈今日没有见什么人,自己一个人去了四五处酒楼,期间还去了乐坊,直到深夜才起身回府。
目送着他踏入主院,别枝方才离开。
她没有回秦家。
早早就收到纸笺的程靳就在王府门口等着,“王爷眼下在庭院小谢,姑娘随我来便是。”
别枝道了谢。
将将踏上庭院拱桥,清明悠长的笛声徐徐荡来。
别枝下意识地循声望去,霎时间就看见了男子伫立于树梢下的身影,卓然而立,身姿挺拔如青松。
皎洁月色衬托下,多了温润,少了凛冽。
她看着男子的身影,眼眸亮了一瞬,心里升起微许不忍,不忍上前打破如此美好的一幕。
果然,清隽的男子不管做什么,都自带着引诱的意味。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悦耳笛声骤然消散,背对着自己的颀长身影转过身来,四目隔空相触的瞬间,别枝能够看出,他今日心情很好。
傅淮卿将笛子递到一侧,静静地看着来人。
程靳让了路,唤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