晅裴知道他回到往生洲,回到了自己的族人身边。只是其间又去了几次菩兰城,是在追查闵淮序失踪一事吗?
就连对那个瞎子的情意,都比自己真几分。
他若和朱樾联手,六界恐怕要天翻地覆了,晅裴不知道如今外界是什麽情形,只知道季璘去过一趟长明天——是谈判,还是率领大军压境?
长明天的神仙们悠闲太平日子过久了,对上朱樾季璘,定然是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少狰不在了,没有人再能打压他,他应该要顺应天道预言翻覆苍生统领六界了吧。
就连七千年前为了自己出战,向族人挥刀相向的过往,也会被归为迫不得已轻易抹去。
他会对外怎样解释自己呢?
晅裴数着地牢里四百八十二块地砖,木然又自嘲地想。
大抵也都是,忍辱负重……终成大业吧。
幽暗地牢忽然泻进一丝光亮,伴随着水珠滴落的声音。
晅裴下意识擡起头,因为被困在暗牢太久,他很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是脚步声,不快不慢,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是谁?
那些早已尘封死去的期待忽然如同死灰重新熊熊燃烧,晅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暗处,晅裴的心脏猛烈跳动如擂鼓。
来人推开暗牢地门,明亮光线照出清隽眉眼。
朱樾弯了眼眸:“不是他,很失望?”
眼中光芒在看清来人那刻瞬间熄灭,随後泛上几分厌恶,因为太久没说话,晅裴嗓音沙哑又阴郁:“季璘呢?”
“他啊。”朱樾尾音微微上扬,观察着晅裴的神色,“又去不周山伺候他的宝贝紫楹花了。”
紫楹花。
听到这个回答,晅裴便又有些失神。
在用重瓣莲感知他行踪的日子里,他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不周山。
看来那些紫楹花,他真的很喜欢。
朱樾走进,左右打量了一下这座暗牢。地面墙壁密密麻麻刻满了压制神力的恶咒,困住晅裴的水池,水色泛着不祥的暗红。
那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调来的血沼之水。
无法愈合的刀伤浸泡在水里,伤口从脊椎内部的神髓开始溃烂,他的整片後背肿胀乌紫,已经快要烂得没有一块好皮。
恐怕生不如死吧。
朱樾背着光,面容与阴影纠缠在一起,看不清表情:“想要回到往生洲,他选择了最简单也最有用的办法,就是用你这个天族的元玄帝尊,他的丈夫……弑夫明志。”
“杀伐果决,有几分他兄长的影子,可他比少狰更能忍。”
“少狰啊少狰。”语气中带上了喟叹,朱樾面露遗憾,“堂堂修罗大帝,就是死于太狂妄了。”
“不过还好他死得早。”目光重新投向晅裴,朱樾戏谑,“否则看到季璘又要愁得觉都睡不安稳了。”
“既然弑夫明志。”晅裴没兴趣同他讨论少狰,忍着心中钝痛冷冷开口,“他为什麽不直接杀了我。”
“因为有你在可以震慑长明天啊。”朱樾便张嘴惊讶道,“你可不要小看了你手下三殿主神对你的忠心,你要是死了,他们说不定会跟往生洲拼个鱼死网破!”
“噗嗤——”神态夸张地说完这些,朱樾又笑了,耸耸肩,“不过这些都是季璘的说辞。他心里怎麽想的,谁知道呢?”
一听到这个名字,唇齿就好像漫开了血腥味。晅裴无法控制手指的颤抖,重复道:“季璘呢,让他来见我!”
“他不会来了。”朱樾目光流露出怜悯,“我知道你痛恨这场联姻,谁都知道,可嫁给你,对他来讲又何尝不是抹不去的耻辱。”
“你应该不会傻到相信当初是他主动提出联姻这个可笑的说法吧?”
晅裴自然清楚,眼神冷冽地擡头:“我知道是少狰逼迫他……”
“可少狰拿什麽逼迫他呢?”朱樾似笑非笑的打断,一字一句,宛如毒蝎的尾针狠狠刺进晅裴心口,“我来告诉你吧。”
“若不是因为少狰用他的喜欢的人相威胁,他怎麽可能毫不反抗,心甘情愿嫁给自己厌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