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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丶 一（第1页）

一别如雨（一）

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裴照怜拉了回来，意识回笼的瞬间，裴照怜以为自己躺在那间古旧的厢房里。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檀香，耳边是楼霜觉低沉的呼吸声，指尖能触到对方微凉的袖口。

他猛地睁开眼，却被刺目的阳光晃得眯起了眼。

不是雕花木窗透进来的细碎天光，是公寓落地窗毫无遮拦的晨光，亮得像要把人融化。

智能睡眠眼罩滑落在枕边，发出微弱的“嘀”声，提示睡眠质量良好。

裴照怜僵在原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然後又骤然松开，空得发疼。

他动了动手指，触到的是纯棉床单的柔软。他擡起手，看到的是自己清瘦的手腕，骨节分明，手腕内侧有颗小小的痣。

“……原来是梦。”

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刚睡醒的滞涩。

可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却真实得可怕，那些在小说世界里经历的心动丶挣扎丶绝望和最後的释然，像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的神经，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他记得楼霜觉为他挡下那一剑，就这样倒在自己面前。

那些细节，细腻得像工笔画，怎麽可能是梦？

裴照怜猛地坐起身，被子滑落在腰际，露出线条分明的脊背。

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客厅的窗帘没拉严，晨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里面浮动着细微的尘埃。

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合着，旁边放着那杯没喝完的冰水，杯壁上的水珠已经干涸，留下淡淡的水痕。

一切都和他睡前一模一样，除了……他心里那片无法言说的感觉。

他走到书桌前，犹豫了很久，还是点开了那个阅读APP。

搜索那本小说，红色的抄袭公告依旧刺眼，评论区的争吵还在继续，有人扒出了原作者的调色盘，证据确凿。

没有什麽穿越，没有什麽系统，更没有那个所谓的楼霜觉。

只有一个被曝光抄袭丶停更在半途的故事，和一个从虚构世界里跌回现实的自己。

裴照怜关掉页面，胸口憋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周舟发来的微信：“起床没？中午出来吃饭啊？”

裴照怜看着那行字，指尖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落下。

现在，他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身边只有周舟的消息，热闹得有些突兀。

他深吸一口气，回复：“好。”

洗漱的时候，裴照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陌生。

明明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庞。

可为什麽，他总觉得眼角还残留着楼霜觉看他时的温度？为什麽手中还有楼霜觉的温度。

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泼了把脸，试图浇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觉。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洗手池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提醒他——一切都结束了。

周舟约在他家楼下的咖啡馆，说是等会儿要去店里看看，顺便拉他一起去。

裴照怜到的时候，周舟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冰美式，正低头刷着手机。

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像镀了层金边，和高中时那个张扬的少年几乎没什麽两样。

“这儿呢！”周舟擡起头，朝他挥了挥手，脸上带着惯有的痞笑，“昨晚睡得怎麽样？看你这黑眼圈，比熊猫还重。”

裴照怜在他对面坐下，点了杯热牛奶：“还行。”

“还行？”周舟挑眉，“你这脸色可不像还行的样子，跟丢了魂似的。怎麽，你们公司发的智能眼罩不好使？”

“不是。”裴照怜搅着杯子里的牛奶，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就是做了个噩梦。”

“噩梦？”周舟来了兴趣，“什麽噩梦？被女鬼追还是考试没及格？”

裴照怜沉默了几秒，低声说：“好像忘记了。”

他确实想忘。

那些记忆太真实，真实得让他害怕，害怕自己会分不清现实和虚构。

周舟看出他不想多说，也没追问，转而说起了别的：“对了，我酒吧新来的调酒师，调的超正宗，比上次那个好喝多了，等会儿带你去尝尝。”

“好。”裴照怜没什麽胃口，只是小口抿着牛奶。热流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暖不了心底的寒凉。

“行，”周舟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就去！你这都快把自己熬成干尸了，再不出去透透气，真要发霉了。”

裴照怜看着周舟真切的关心，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却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感受。

眼前的周舟是真实的，鲜活的，会笑会闹，会担心他的身体。

而脑海中的人更是深深触动着自己，大雪纷飞的天，温热的鲜血，撕心裂肺的哭喊……

两个身影在他脑海里交织丶碰撞，让他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