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军营,空气中的肃杀之气便越重,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操练声和号角声。
裴照怜掀开窗帘一角,好奇地望着窗外。
只见道路两旁渐渐出现了巡逻的士兵,个个甲胄鲜明,神情肃穆。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连绵的营帐如同黑色的潮水,在蓝天白云下铺展开来,格外壮观。
“到了,这就是我们左骁骑营的营地。”裴子规掀开帘子,率先跳下马车,又回身扶了裴照怜一把。
刚站稳,一股混杂着汗水丶尘土和淡淡铁锈味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裴照怜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随即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只见营帐整齐排列,士兵们来来往往,有的在擦拭兵器,有的在搬运粮草,个个步履匆匆,神情专注。
“裴校尉!”一个满脸憨厚的士兵看到裴子规,立刻立正敬礼,目光落在裴照怜身上时,带着几分好奇。
“嗯,这是我三弟,裴照怜,来军营里见识见识。”裴子规随意应了声,又对裴照怜道,“走,我先带你去我营帐安顿一下。”
裴照怜点点头,跟着裴子规穿过几条甬道,来到一处相对宽敞的营帐前。
营帐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行军床,一个木箱,还有一张堆满了兵书的矮几。
“委屈你了,军营里条件简陋。”裴子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挺好的,比我想象的干净。”裴照怜倒是觉得新鲜,这里的一切都和裴府截然不同,充满了阳刚之气。
他放下包袱,便坐不住了,“二哥,你不打算带我出去逛逛?”
“急什麽,等会儿带你去演武场看看。”裴子规说着,眼神却时不时飘向营门的方向,像是在等什麽人。
裴照怜心里了然,故意逗他:“二哥,你是不是在等你的谈将军啊?”
裴子规脸一红,刚想反驳,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冷的声音:“裴校尉,今日的骑兵操练,可准备好了?”
裴子规一听这声音,立刻挺直了背脊,脸上也换上了一副略显严肃的表情,低声对裴照怜道:“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裴照怜也跟了出去,只见营帐外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银色软甲的年轻将军。
那人约莫二十四五岁年纪,身形挺拔,面容冷峻,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如同寒潭,此刻正淡淡扫着裴子规,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想必就是谈绍了。
裴照怜心想,果然是个英武不凡的人物,只是这气场,怎麽比裴子规还冷?
裴子规迎上谈绍的目光,梗了梗脖子,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火药味:“谈将军未免也太心急了些。怎麽,右威卫营的操练已经完事了?”
谈绍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似是嘲讽:“左骁骑营若是还没准备好,不妨直说,我也不介意多等片刻。只是耽误了全军的合练,裴校尉可担待得起?”
“呵,谈将军尽管放心,我左骁骑营的儿郎,还没到需要别人等的地步!”裴子规针锋相对,“倒是谈将军,上次骑射比试输给了我营的小将,不知今日可带来了什麽‘惊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都算不上好,眼神碰撞间火花四溅,周围的士兵们都很自觉地往後退了退,显然是见惯了这场面。
裴照怜站在裴子规身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谈绍的反应。
他发现,谈绍虽然语气冷淡,眼神却并非全然的厌恶。
裴子规说话时,他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落在裴子规挺直的鼻梁和紧绷的下颌线上,那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无奈?或者说,是某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关注?
“二哥,这位就是谈将军吧?”裴照怜适时地往前一步,打断了两人的“交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对谈绍拱手道,“在下裴照怜,见过谈将军。家兄多有得罪,还望将军海涵。”
谈绍的目光落在裴照怜身上,那冰冷的神情似乎缓和了一瞬,他微微颔首:“裴小世子客气了。令兄……性情耿直,我已知晓。”
裴子规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刚想再说什麽,裴照怜却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对谈绍笑道:“将军谬赞了。我二哥常说,军营里以武会友,切磋技艺是常事,并无得罪之说。倒是我,初来乍到,对军营里的一切都很好奇,不知将军可否容我今日在演武场旁观摩一二?”
谈绍看了裴照怜一眼,又瞥了眼旁边一脸不自在的裴子规,淡淡道:“小世子随意。只是演武场刀剑无眼,还望公子小心。”说完,他便不再多言,带着身後的人转身离开了。
看着谈绍的背影,裴子规才松了口气,低声对裴照怜道:“怎麽样?你看出点什麽没?”
裴照怜摸了摸鼻子,煞有介事地说:“嗯……看出你俩确实挺能呛的。”
“去你的!”裴子规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说正经的!”
“好好好,说正经的。”裴照怜收敛了笑容,“依我看,这位谈将军对你,似乎并不只是‘讨厌’那麽简单。你看他刚才,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眼神里可没多少真怒,反而有点像是……习惯了你的呛声?而且,他看你的时候,眼神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怎麽不一样?”裴子规立刻追问,眼里满是期待。
“具体怎麽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得再多观察观察。”裴照怜卖了个关子,“走,先去演武场,边看操练边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