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回忆录(十二)
三月的晚风带着点凉意,卷着烧烤摊的油烟味,扑在24小时便利店的玻璃门上。
裴照怜推开门时,风铃“叮铃”响了一声,冷柜的凉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他身上的疲惫。
加班到十点,代码改到头晕,他只想买瓶冰水,灌下去醒醒神。
指尖刚触到冰镇的矿泉水瓶,身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易拉罐掉在地上的“哐当”声。
裴照怜下意识回头,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里。
那人穿着件黑色连帽衫,头发留长了,随意地扎在脑後,几缕碎发垂在额前,下巴上冒出点青色的胡茬,却依旧挡不住那张熟悉的脸——是周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便利店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冷柜的嗡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周舟手里还捏着半罐可乐,罐身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滴在锃亮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就那麽站着,眼睛死死盯着裴照怜,像是在看一个失而复得的梦,又像是在看一个凭空出现的幽灵。
五年了。
整整五年。
从裴照怜删掉所有联系方式,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国外那天起,周舟就再也没见过他。
他发过疯似的找过,问遍了所有可能认识他的人,甚至托人查过出入境记录,得到的只有“查无此人”的回复。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混蛋了,却没想过,会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在离家不远的便利店里,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视线里。
裴照怜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心瞬间冒出冷汗。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麽,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眼前的周舟褪去了少年时的跳脱,多了几分成年人的沉郁,可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却和记忆里那个会为了他被欺负而抡起拳头的少年,重叠在了一起。
“裴……照怜?”
周舟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带着点难以置信的颤抖,尾音几乎要破掉。
裴照怜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麽:“……周舟。”
这两个字刚出口,周舟的眼眶“唰”地就红了。
不是那种慢慢泛红的酝酿,是瞬间被潮水淹没的红,连带着眼尾都染上了血色。
他死死咬着下唇,像是在拼命忍着什麽,可肩膀还是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手里的可乐罐被捏得变了形。
裴照怜看着他这副样子,鼻子忽然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别过头,看向冷柜里排列整齐的饮料,指尖用力掐着矿泉水瓶,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点。
“好久不见。”
四个字,说得又轻又抖,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这句话像是捅破了最後一层窗户纸。周舟猛地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不是那种客套的拥抱,是用尽全身力气的丶带着点哽咽的丶几乎要把人揉进骨血里的拥抱。
裴照怜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後背抵着冰冷的冷柜,身前却是滚烫的温度,混着周舟身上淡淡的烟味,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尘封了五年的心上。
“呜……你个混蛋……”
周舟的哭声闷在他的颈窝里,带着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愤怒,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的眼泪滚烫,浸湿了裴照怜衬衫的领口,也烫得裴照怜的眼眶发酸。
“你他妈的……怎麽才肯回来……”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