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周舟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我要在你那睡,跟你挤挤。”
“我睡觉什麽样你不知道?挤不下。”裴照怜无奈道。
“怎麽挤不下?高中宿舍那破床比这小多了,我们俩还挤过呢。”周舟说着,已经站起来,往卧室走,“就这麽定了,今晚我跟你睡,谁也别想把我赶走。”
裴照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高中时,他们确实经常挤在一张床上打扑克,输了的人要被弹脑壳。
那时候的床很小,两个人挤在一起,呼吸都交织着,却觉得热闹又温暖。
他叹了口气,跟了进去。
卧室的装修也很简约,一张双人床靠墙放着,旁边是一张书桌,上面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复杂的代码。
周舟毫不客气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快点,我困死了。”
裴照怜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床沿坐下,尽量往边靠了靠。两人的肩膀几乎挨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你这床也太硬了,”周舟抱怨道,“还没我酒吧的沙发舒服。”
“凑合一晚吧。”裴照怜关了灯,房间里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黑暗中,两人都没说话,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过了很久,周舟忽然开口,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你真打算一直瞒着楼霜觉?”
裴照怜的呼吸顿了一下,手指蜷缩起来:“我……还没想好。”
“有什麽好想的?”周舟翻了个身,面朝他,“他这五年,从没提过你一句。只是有次我们喝酒,他喝多了,拿着你的照片看了半夜。”
裴照怜的心脏像被什麽东西揪紧了,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象着楼霜觉拿着他的照片,在深夜里沉默喝酒的样子,眼眶忽然就红了。
“我知道你愧疚,”周舟的声音软了下来,“但你也不能一直躲着啊。楼霜觉不是别人,他是……”
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懂他的意思。楼霜觉对裴照怜的心思,旁观者清,只有当局者迷,或者说,是不敢承认。
“再给我点时间,”裴照怜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就一点点,让我……适应一下现在的生活,适应一下……你们都还在的生活。”
在国外的五年,他像个活在真空里的人,习惯了孤独,习惯了沉默,习惯了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底。
现在突然被拉回现实,被塞进曾经熟悉的关系里,他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小心翼翼,生怕一步踏错,就会打碎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周舟沉默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行吧,我不逼你。但你记着,我们都在等你,等你真正走出来。”
“嗯。”裴照怜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黑暗中,周舟伸出手,像高中时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嗯。”
裴照怜闭上眼睛,却怎麽也睡不着。
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高中时的画面:楼霜觉在阳光下低头做题的侧脸,他在篮球场上冲他挥手的样子,两人在晚自习後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这些画面像潮水一样涌来,带着温暖,也带着刺痛。
他知道,他不能再躲了。
周舟说得对,他欠楼霜觉一个解释,欠他一个拥抱,欠他一个……迟到了五年的“我回来了”。
但不是现在。
现在的他,还没有勇气面对那个可能已经变得陌生的楼霜觉,还没有勇气面对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回忆。
窗外的霓虹灯光依旧闪烁,像无数双眼睛,静静地看着这座城市里的悲欢离合。
裴照怜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心里默默地说: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准备好了,我一定会去找你们的。
身边的周舟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应该是睡着了。裴照怜侧过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他熟悉的睡颜,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真好,他回来了,他们还在。
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闭上眼睛,在周舟平稳的呼吸声中,终于慢慢睡着了。
这是他回国後,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像回到了高中时那个挤着两个人的小床上,身边有熟悉的温度和呼吸,心里是踏实的,不再是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