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提起贝加尔湖,总会想起父母躺在ICU的样子,想起那些独自在国外舔舐伤口的夜晚,可现在,身边有了楼霜觉,那些尖锐的疼痛好像都被磨平了,只剩下淡淡的怅惘。
楼霜觉不知什麽时候拿来了一条毯子,盖在他腿上,然後把他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睡会儿吧,到了叫你。”
裴照怜点点头,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雪松味,耳边是楼霜觉平稳的心跳,像最温柔的摇篮曲,让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飞机已经开始降落。
窗外是一片湛蓝的湖泊,像块被上帝遗落在人间的蓝宝石,岸边的针叶林泛着深绿,远处的雪山顶着皑皑白雪,美得让人窒息。
“到了。”楼霜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裴照怜看着窗外的贝加尔湖,心脏像被什麽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五年了,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下了飞机,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湖水的清冽,卷着松针的气息,冷得让裴照怜缩了缩脖子。
楼霜觉立刻把带来的厚外套披在他身上,拉链拉到顶,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
“冷不冷?”楼霜觉替他拢了拢围巾。
“还好。”裴照怜吸了吸鼻子,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我们……往那边走走吧。”
岸边的石子路有点硌脚,楼霜觉很自然地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两人沿着湖畔慢慢往前走,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剪影。
“爸妈以前总说,”裴照怜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要来贝加尔湖拍全家福,因为这里是他们相遇和相恋的地方。”
他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很轻:“後来他们出事,我抱着骨灰来这里,总觉得对不起他们,连张全家福都没拍上。”
楼霜觉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伸手替他擦了擦被风吹红的眼角:“他们不会怪你的。”
“你看这湖,”楼霜觉指着远处的湖面,夕阳正落在水面上,碎成一片金红,“这麽美,他们在这里肯定很安心。而且他们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身边有我陪着,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裴照怜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忽然笑了。是啊,爸妈那麽疼他,怎麽会怪他呢?
他们一定在天上看着他,看着他从那个躲在被子里哭的少年,长成能独自面对风雨的大人,看着他身边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走吧。”裴照怜主动牵起楼霜觉的手,往前走,“再往前走走,我记得那边有片沙滩,小时候看纪录片里说,晚上能看到星星掉在湖里。”
楼霜觉握紧他的手,跟在他身边。
两人沿着湖畔走了很久,从夕阳西下走到暮色四合。
远处的雪山渐渐隐入夜色,湖面的波光变成了细碎的银辉,岸边的篝火渐渐亮起,传来当地人的歌声和笑声。
裴照怜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湖面倒映的月亮,轻声说:“楼霜觉,我好像不怕了。”
“不怕什麽?”楼霜觉问。
“不怕回忆了,不怕提起爸妈了,也不怕……面对过去的自己了。”裴照怜转过头,看着他,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像星星,“以前总觉得那些事是压在我身上的石头,喘不过气,可现在站在这里,看着这湖,忽然觉得没什麽大不了的。”
失去的不会回来,错过的无法弥补,但活着的人总要往前走。
楼霜觉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伸手把裴照怜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以後有我在,什麽都不用怕。”
裴照怜靠在他怀里,听着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心里像被什麽东西填满了。是啊,他不是一个人了。
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现在回头看,不过是段需要慢慢走的路。
曾经以为会困住自己一辈子的伤痛,在爱人的陪伴下,也渐渐开出了花。
“楼霜觉,”裴照怜在他怀里闷闷地说,“我们以後每年都来一次吧。”
“好。”楼霜觉毫不犹豫地答应,“以後我们每年都来,看春天的融冰,夏天的野花,秋天的落叶,冬天的冰裂。”
裴照怜笑了,从他怀里擡起头,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湖风卷着他们的呼吸,带着湖水的清冽和彼此的温度,在寂静的夜色里,温柔地散开。
远处的篝火还在跳动,当地人的歌声隐约传来,带着陌生的语言,却透着同样的喜悦。
裴照怜看着楼霜觉被火光映红的侧脸,忽然觉得,过去的一切都成了勋章,而不是枷锁。
他失去了很多,但也找回了更重要的——比如眼前这个人,比如重新拥抱生活的勇气。
贝加尔湖的风还在吹,却不再带着刺骨的寒意,反而像双温柔的手,轻轻拂过他们交叠的身影。
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风雨,还会有坎坷,但裴照怜知道,只要身边有楼霜觉,再难的坎,他都能笑着跨过去。
因为爱不是铠甲,却能让人拥有披荆斩棘的勇气。
就像此刻,湖在,山在,爱人在,所有的困难,终将迎刃而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