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刚巧进来,絮絮叨叨嘱咐了些什麽他也没认真听。
只用那干涩的嗓子,轻声问,“……严祁呢?”
护士眼疾手快地稳住他即将回血的手,“在你隔壁呢,他伤口比较深,还没有醒。”
隋银执意起身,护士就帮他掌着吊瓶。
推开门,严祁侧躺在病床上,眼睛和肩胛都裹着纱布。
眼前倏地出现一个蓝色夹板挡住视线,隋银迟疑地眨了两下眼,才偏头。
好心挡住他视线不让看的护士无奈且疑惑地建议道:“你应该晕血和伤口挺严重的,还是不要看最好。”
这一点,隋银知道。
但此时,他只是轻轻将那挡板抚开,“没事。”
护士就不再劝了,
洁白的纱布浸染着血液,颜色很深很有冲击性。
生理性的反应难以避免,隋银眼前又开始出现大片黑影。
身形摇晃了两下,他最终在严祁床边坐下。
护士小姐阻拦不成,又见这俩像是连体婴儿似的,便去申请给他俩换成双人病房了。
“咔哒。”
门轻轻关上,隋银对着严祁的後背,执着地凝视着那明明让他害怕的染血纱布。
他晕血和伤口特别严重,以前更是一见就吐。
现在,却只觉得疼。
明明该疼的也是他。
严祁不管不顾挡下那一刀,隋银不明白。
明明当时他被关在满是虫子和老鼠的空教室时,自己在外面高高在上的旁观。
现在,对方却帮他这个无情无义又恶劣的少爷生生挨下这一刀。
为什麽呢?
寂静的房间内,泪珠无声落在洁白床单,消失不见。
*
严祁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像是过往二十几年匆忙的走马灯,混乱的丶黑暗的。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或许是要死了。
凌驾在半空中,他看着五岁的自己被摁着头压进淤泥满布的泥塘,看着七岁的自己和野狗争抢食物,看着十四岁的自己凶狠得像一匹未被驯化的野兽……
最後,他看见隋银。
鲜活的丶明亮的,漆黑一片中唯一的色彩。
活着是最重要的。
五岁窒息濒死的小严祁只明白了这一件事。
所有欲望中,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严祁一直信奉这一点,为了生存他不择手段。
但冲上去的那一瞬间太快太短,他没空思索那锋锐的刀会刺中哪里。
会是心脏吗?会死吗?
不知道。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隋银。
活着比任何事都重要。
隋银比任何人都重要。
包括他自己。
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快要死掉的一瞬间,半空中飘着的严祁心里没有太多不甘。
只有浅淡的一点惋惜。
还没听少爷说过一句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