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剖心的时候他痛死了!
恨意早就入了骨丶成了化厉的执念。
丢不掉。
松快不了。
往後都该背着这些东西。
……走不掉。
走不掉。
*
*
山高水远,能看的东西多着。
自那天以後,隋银不再满脑子充斥仇恨地赶路上京,而是想着——
既然自己报完仇就该烟消云散了,此次便是在人间最後一程路途,给济慈留点回忆也好。
他不要做对方回忆里平平无奇的苦主和鬼魂,他要做济慈回忆中的隋银,独一无二的隋银。
他们一起看了许多风景……虽然似乎也只是他一个人再看。
济慈话少,平素并无太多言语,隋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即便是一时兴起变道改了别处,他也是半分怨言也无。
他们用脚步丈量着这片美丽又富饶的土地,用舌尖品味着风土和地方独有的民俗。
渐渐的,隋银不想进京了。
他开始找各种借口,一会儿想去这个城市看那独有的山水风光,一会儿又想去吃那座城市的小吃,迟迟不提上京之事,甚至开始绕远路。
济慈自然是发觉了。
于是,在隋银多次绕路丶京城周围转了个遍後无处可去,试探着问他,想不想回水屏山时——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仿佛永远平静的眼睛看着隋银。
霎时间,隋银僵在原地。
“我……”隋银原本轻松的笑容消失不见,下颌绷得很紧。
他……刚刚在想什麽?
回水屏山……然後呢?
不报仇了丶不恨了丶和济慈游山玩水一辈子?
听起来似乎不错。
但这些时日过得太过欢愉,以至于隋银自己都快忘记了,他原是狐妖,本就没有来世可言。
妖怪死後魂飞魄散,而他有此机缘化作厉鬼寻仇,不过是上天给予的一次怜悯而已。
他化厉的执念便是报仇,厉鬼执念了结後的下场和妖怪一般无二,都是不再有以後的。
更何况,如果他……连报仇的执念都消失了呢?
能继续当厉鬼吗?
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上天给的怜悯,自然是不能随心取用或是丢弃。
他别无选择。
就像是一把在柜子里藏了许久的水果硬糖,珍而又珍地拿出来,剥开糖纸放进口中时,却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时光中融化丶消解。
甜味慢慢变成了奇怪的酸涩,而喉腔存馀的不再是甜蜜的馀韵,只剩下黏黏糊糊的滞涩难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隋银哑口无言。
如置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