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後,他幽幽开口,语气难得显出正经。
“衆生执念如星火燎原,沾染之人,终将业火焚身。梦师也不能例外。”
“我的阿姐,是真正的梦师。我和她相依为命,一起长大,当年我和她四处游历,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形形色色的人。阿姐发现,很多人死後因执念不散无□□回,于是用梦境来化解他们的执念。执念了却後,魂归天地也好,再入轮回也好,都由他们自己的选择。後来,她也开始给活人造梦,为他们化解心结,抚平遗憾,成全心愿。”
“然而,为活人造梦,会影响人的命数,这些因果会反噬梦师,需要以特殊方式化解,所以梦师造梦,需当事人付出相应代价以化消那份因果。但就算如此,经年累月的织梦解梦,残留的因果业力积少成多,依旧会对梦师有影响。”
宋怀晏抿着唇,静静看他。
“後来,阿姐业力缠身,尝尝会失去理智。我织梦的能力远不如她,无法替她化解,也无法阻止她。阿姐不愿伤害我,清醒的时候独自离开了。”
“我找了她许多年,穿梭于不同的世界,日益精进自己的梦术。可数千年了,我虽然偶尔能追逐到她的踪迹,却始终无法和她正面交锋过。那日你身上残留的气息,确实很像我阿姐。但你之前见到的白衣人只是她做的傀儡,无法确认她真身所在。况且,对上她,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宋怀晏听他说完,沉吟片刻:“所以,前辈故意用我作饵……”
“你要这麽说,叔叔我可是会伤心的啊!”问渊蹙眉故作悲伤,“我是有意等她动手,可并未料到,你这次失控会这般严重。”
“但你的苦也不是白受。”问渊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找到阿姐,了结这一切。”
“前辈已经有线索了?那个……白衣前辈为什麽会针对我?”宋怀晏问。
“这些年,阿姐一直在各个世界游走,但据我了解并没有造成过危害,她做的大多是窥探和引出人内心深处的欲望,像是在进行某种试验,又像只是单纯的好奇。她原本……就是一个十分简单的人。”
“她天生不晓人的情感,不懂喜怒哀乐,从前她替人造梦,便是想在梦中去了解人的经历情感。”
“前辈……”宋怀晏像是想到什麽,欲言又止。
“放心,有我在,出不了大事。”问渊负手站在那,语气显出少见的稳重,唇边带着几分安抚的笑意,“你先顾好自己吧,还有你家小师弟。”
宋怀晏还想说些什麽,但他这些日消耗太多,又刚刚苏醒,精力不济,头又开始晕起来。
问渊出去後,宋怀晏关上窗,只打开一盏暖色的床头灯,摸索着在床上躺下。此刻他们就如梦魇中那般,躺在一张床上。
许是这次消耗太多,加之命魂受损,沈谕眉心皱起,身体侧身微微弓起,神情显得有些痛苦。
宋怀晏担心他弄到手腕伤口,忙按住了他的手,轻轻揉捏着安抚着输送灵力。
“咳咳……”他轻咳了几下,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这次魇对他的身魂损伤极大,灵力也所剩无几。
然而沈谕的情况更加不容乐观,此时身上滚烫,身体细细颤抖着。像是感受到凉意,沈谕往他身边蹭了蹭。
昏黄的灯光照着沈谕身上,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睫毛颤动的蝶影,仿佛轻轻一碰便要振翅飞散。
宋怀晏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将他揽入怀里,而那人苍白的唇间溢出一声模糊的“师兄”。
“我在。”宋怀晏低声回应。
沈谕滚烫的呼吸喷在颈侧,激起一片战栗。
——“有一种偏方,倒是可以试试……就是双修。”
问渊的话蓦地在耳畔炸响,宋怀晏心跳倏地快了一拍。
他身负的功德,乃是因果业力,但这些都无法直接传递给他人。然而若是用双修之法。是不是就能将自己身上的力量转化给另一个人?
如果,师弟愿意……
宋怀晏喉结重重滚动,耳後薄红如朱砂浸染宣纸般蔓延。
手心破碎的图文传来阵阵灼烫,百年禁制破碎,压抑的情潮如同平静的海面底下酝酿已久的风暴,而千万只噬心的蚂蚁正沿着血脉啃噬他百年筑起的心防。
沈谕的里衣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劲瘦腰身上勾勒出起伏的曲线。宋怀晏扣在他腰间的手掌微微发颤,指尖隔着衣衫摩挲到一节凸起的脊骨。昏迷中的人忽然急促喘息,潮热吐息掠过他颈侧,激得他脊椎窜起一阵酥麻。
宋怀晏的手不受控地背後一寸寸移动,攀上那段修长後颈,轻轻揉捏着。掌心触及的肌肤滚烫似烙铁,他却像溺亡之人抓住浮木般越收越紧。
“阿谕……”这声呢喃从喉间溢出,仿佛跨越两个世界,百年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