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问渊的护身结界!
“正如从前答应你的那样,原本想给你一生安然到老,可没想到沈谕出现了,所以,我不得不提前行动。”
问渊掌心浮现一枚黑色小石头,内里似有黑雾流转。
“现在,作为前辈和知交,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如何?”
宋怀晏盯着那石头,几乎目眦欲裂,掌心被千机线勒出血来。
“沈谕,就在这梦石之中。”问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宋怀晏知道,问渊是要他用自己来换沈谕。
问渊五指收拢,将梦石收入掌中,周围的场景霎时变幻,天旋地转过後,两人已置身一间布满红烛喜字的房间。
这是在两不宜之内,和宋怀晏梦中的婚房大体一致,只是布置更加古朴一些。他擡头,就见喜床上坐着两个身穿红衣喜服的人,正相视而笑。
是他和沈谕!
那个宋怀晏眉眼舒展,是他许久未见的轻松喜悦模样,而沈谕眼中的情意更是掩藏不住,青灰色的眸子映着烛光,像盛着碎星的海。
气氛暧昧旖旎,两人握着青铜爵,正准备喝合卺酒。这是沈谕的梦境,所以礼仪形制,都和宋怀晏的梦中稍有不同,然而两人的情意缠绵,如出一辙。
“师兄,你当真,愿意与我结契,白首不离吗?”沈谕问。
“我的心意,阿谕还不明白吗?”那边的宋怀晏笑了笑,欺身上前在沈谕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青铜爵中的酒液晃出涟漪,两人手臂交错,饮尽杯中酒。
宋怀晏低头,抿了抿带着笑意的嘴角,面上有些绯红:“阿谕,你说,我们今後……”
他一句话未说完,眉心紧蹙,猛地抓住了心口处的衣襟,一口血喷出,猩红在朱砂色的喜服上洇开,像泼墨的梅。
“师兄?”沈谕扶住摇摇欲坠的人,下意识去解他的衣衫,露出胸膛的那一瞬间,他脸上血色褪尽。
宋怀晏心口处裂开了拳头大的一个伤疤,仿佛心脏被掏出,冰晶正从伤口蔓延,蛛网般的裂痕爬满胸膛,他整个人仿佛破碎的瓷器一般,正在碎裂。
“阿谕……对不起……”红衣的宋怀晏艰难开口,颤抖的指尖想要去抚摸面前人焦急的脸。
沈谕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声音发颤:“师兄,这就是你一直瞒着我的事?这就是你一直不肯和我表明心意,想要我离开的原因,是吗?”
“果然还是我,太贪心了啊……”宋怀晏眼中满是痛苦和不舍,他无力地合上眼:“阿谕,没想到,师兄这麽快就要食言了……”
他的眉间凝了冰霜,咳出的鲜血很快结冰。
“要好好,活下去……”
最後一个字的温度消散,沈谕抱着怀中人迅速冷下去的身体,兀自睁着眼睛。
没有嘶吼,没有痛哭,只是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安静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宋怀晏看见师弟眼中,有什麽东西轻轻碎掉了。
他按着心口,半跪在地上,腥甜涌至喉间。
“问渊!”他看向问渊,几乎是低吼着。
经历过沈谕之死,他知道失去挚爱是怎样的痛彻心扉。而师弟如凌迟一般,一次次承受着这样的痛楚。
梦石在问渊掌心流转,映出他银灰色的瞳孔。
“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立刻杀了我?”他对宋怀晏的愤怒不置可否,声音像隔着很远,“很好,愤怒和憎恨,也是执念的的养料。”
他看着宋怀晏,空芒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的神色:“我说过,你这个人啊,就是太温柔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
“为什麽要这麽对他?”宋怀晏声音嘶哑。
“这你就错怪我了。这是他的魇,不由我控制。”问渊不紧不慢道,“他越是害怕什麽,越是会发生什麽。”
“够了!”宋怀晏低声喝道,嘶吼中带着血气,“你要我的恨,要我的爱,要我的欲望和执念,我都给你!你不要再伤害他……”
就算是幻境,是梦魇,可沈谕的痛楚,那样真实,那样残忍,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
“还不够。”问渊勾了勾嘴角。
面前场景变换,是沈谕抱着冰冷的尸体,在夜色中奔跑,妙光寺的轮廓逐渐出现在月影下。
寺门无声开啓。不空手拈佛珠,白色僧袍在风中翻飞。
“救他。”沈谕声音低哑。
“这是他的劫数,也是命数。魂魄穿越两世者,不入轮回,只能魂飞魄散。”不空神情平静如水,“很久以前,他就安排好了他的後事。”
沈谕看向面前的人,双眼发红,却干涸得流不出一滴泪。
“抹去他在世间的一切痕迹,这是他要我为他完成的事。”不空道,“他会把引渡人百年功德给我,帮我脱离苦海,再入轮回。”
他垂眸看着自己指尖血红色的佛珠,似是感慨:“就算知道我是累世罪人,他依旧,想要渡我。”
“求你,救他。”沈谕看着面前的僧人,哑声重复了一遍。
“我救不了他。”不空的声音如古寺梵音,“但你或许可以。”
他擡头,忽然看向虚空,目光好似穿透梦境,直抵真实的宋怀晏眼底。
“只是,你于他,兰因絮果,莫要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