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一切,只要师兄平安。”
“引渡人死後,魂飞魄散,再无轮回,但有一种阵法,可以留住人四散的魂魄。”问渊道,“这些年,我所做之事,就是为了收集碎魂,用阵法重新凝聚。”
他没有说那个人是谁,沈谕也没有问。
沈谕帮助问渊一同完成阵法,而代价是,献出自己的魂魄,和阵法共生,此後,他和所爱之人,将重逢于阵法所成的梦境当中。
他那时并未恢复从前的记忆,只是依旧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一个人,即便忘记一切,即便知道那个人是在有意回避他,他依旧,想再争一争。
无论那个人的情感,还是生命。
只是,他也不知道,手环也好,执念也好,都是问渊有意透露给他的破绽。
*
场景消散,宋怀晏的脸色变得纸一般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几乎站不住。
“你究竟为什麽,一定不肯放过阿谕?”
“可惜,我本不想走到这一步。”问渊没有正面回答,似是十分惋惜。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阵法中的纹路正一寸寸亮起刺目的血光,以诸事堂和妙光寺为圆心的两个巨大阵法开始交融,勾勒出一个旋转的阴阳鱼图案。
宋怀晏这些时日潜心研究阵法,立刻明白此刻的血色光华代表阵法已经开啓。
“怎麽会?”
问渊明明被困在阵法中,他是怎麽啓动阵法的?况且阵法啓动的条件是……
他低头,看看那些血色符文如活物般蠕动着,正自脚底慢慢沿着他的身体慢慢往上爬。
——他是这个阵法的祭品!
“比执念更好的祭品,是魂魄。”问渊道,“你的情感虽未成执,但只要将魂魄一起献祭,阵法亦可完成。”
“你是什麽时候……”宋怀晏身形被符文固定,无法挪动,灵力也无法使出。
“你亲口答应过。”问渊忽然笑了,“你应当知道有言灵术法,言出法随,无可反悔。”
无数线条在空中延展交织,形成一个覆盖整个小镇的立体空间,并且在不断向外扩展,无数细小的符文在空隙间流动闪烁,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梦师为人织梦,需要他们付出代价来平衡因果,而言灵咒誓,便是最好的契约法则。”问渊像一个耐心的长者解释着,“替你织梦解梦时,你便答应过,用最重要的东西交换,如今,是你支付报酬的时候了。”
血色符文已经蔓延至宋怀晏心口,像无数条无形的藤蔓,将心脏紧紧缠绕,而阵法红光大盛,映得他苍白的脸上也染了一层血色。
原来从一开始,他的魂魄就已经被标记为祭品。
“怎麽,不空没有告诉你这些吗?”问渊幽幽道,“这可是,他开创的术法。”
“你早就知道我和他……”宋怀晏艰难开口,“不空,他就是那个会阴阳玄术的梦师吧……”
“怀晏啊,你是不是觉得,他帮了你几次,就是站在你那边了?”问渊语气温柔,眼里却慢慢浮现寒意,“可是,他注定无法背叛,这是他的赎罪。”
“你没有杀那些梦师,而是,让他们在妙光寺成为人柱,永不超生,以此赎罪……”宋怀晏明白了不空当时所说的话。
“他们说过要齐心协力,共同承担魇气的净化,这是梦师最初的誓言,是他们最先背叛了兰因和他们自己。如今,我是问罪者,他是赎罪者。”问渊视线转向妙光寺,眼中银芒流转。
“不空在哪?”宋怀晏擡眼看他。
“你现在,还有空关心他?”问渊冷笑。
血色的阵法中,宋怀晏感受到魂魄像是在被一点点抽离,融入阵法之中。黑气从地底弥漫开,是汇聚到妙光寺的魇气!那些积累千年的魇并没有被完全净化。
“问渊,你究竟要做什麽?”宋怀晏右手握紧梦石。
问渊却不答话,银色眼眸看向天穹,似是穿透重重黑云雾霭,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他默然低头,手掌轻轻放在了心口处。
闭眼的瞬间,五指扣入胸腔,一蓬血雾散开。
“你——”
宋怀晏惊骇出声,却看到他从心口挖出的,竟是一朵白色的小花。
那花朵纤弱柔软,仿佛随时会消散,却散发着莹莹白光,纯净无暇,显得那只托着它的丶鲜血淋漓的手掌,越发刺目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