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喊了一声“师弟”,无人应答。
走近才发现床上的人微微蜷着,被子滑落在地上,身型单薄。
宋怀晏从怀中取出一朵白色如优昙的花,放在桌上,又俯身替沈谕将被子掖好。
“他这些年过得很不好。尤其在你醒了之後。”
“你不在的时候,他更加不在意自己。”
“每次外出除魔,都弄得一身伤回来,还不肯好好治疗。好像上瘾一般,用身上的疼痛,去缓解心理的疼痛。”
“手臂上的伤,不是不能好,是他不愿意自己好。”
……
阿月的话响在耳畔。
宋怀晏指节慢慢收紧,沈谕在此时动了动,眉头紧锁,额间沁出冷汗,显然在睡梦中十分难受。
宋怀晏用里衣的袖口替他擦汗,却被无意识地攥住手指。沈谕眼下摘下了手套,手指的每一寸都缠满纱布。
宋怀晏任他抓着,生怕动一下就弄疼他的手。他侧身躺下,另一只手覆在他背後,轻轻拍打,像哄一个噩梦中的孩子。
沈谕呼吸开始平稳均匀,在宋怀晏还在细细打量他眉眼的时候,他却忽然睁开眼睛,就这样定定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两人侧卧相对,沉默弥散着。
宋怀晏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不知道怎麽开口。
沈谕面色平静,他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指尖描过宋怀晏的眉丶眼丶鼻,和微微张着的唇,一寸一寸,极慢极轻。
沈谕笑起来:“你已经很久,没来我梦里了。”
他睁着眼睛,害怕眼前的人影会随时消失一样。
“是不是,我最近做的不够好?”
上弦月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他们身上,如一层薄霜。
宋怀晏忽然开口,说:“是。”
沈谕还未回过神,宋怀晏便用吻堵住了他的唇。柔软的唇相贴,熟悉的感觉蔓延。先是试探,再是辗转。
沈谕睁大了眼睛,瞳孔微微放大,呼吸也变得紊乱。
宋怀晏松开他,而後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手撑着床板,就那样看着他。
沈谕仰躺着,仍是不可置信地丶茫然无措地睁着眼,青灰色的眼眸盛了月色和水色,如银河一般,闪着细碎的光。
他张了张口,竟发不出声音。
宋怀晏的吻再次落下,这次,是缠绵悱恻。
直到两人都有些呼吸不过来,眼中都含着水汽,眼尾发红。
宋怀晏什麽都没有说,可沈谕看着他的眼睛,什麽都明白了。
他想起一切了。
“对不起,是我忘记了。”宋怀晏哑声道。
“一人一次,扯平了。”沈谕看着他的眼睛,却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宋怀晏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来之前,他一直想问,整整五年,为什麽沈谕一直不告诉他过去的事。
就像之前他用织梦让沈谕忘记从前的事,让他好好生活。如今,沈谕也是一样的做法。
而明明所爱的人就在身边,却不知道要好好珍惜,不知道他为自己受尽苦楚。这样肝肠寸断的感觉,如今他自己,也受了一遍。
但他知道,这不是师弟的真心话。
宋怀晏指尖碰了碰他的唇角:“阿谕如今,也会说谎话了。”
沈谕抿了抿唇:“师兄该有新的人生,不被前尘所累,不被旧人所绊,真正为自己而活。”
他该做他自己。
碎魂融合,很大程度上会失忆。而因为不记得一切,这几年他才能毫无负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游历世间,纵情山水,行侠仗义。
“谢谢你,给我一个这样好的梦。”宋怀晏低声道,“可是我最好的梦,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