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传来了些牵动,少女一愣,她回过身,瞧见西初紧抓着自己衣角的小手,她拉开一个笑容,低声道:“怎麽?这是缠上我了?”
中年男子被船工领了过来,船工本欲将他们带到西初面前的,但远远见着朱槿在西初面前站着,他便没有上前,他与中年男子说着:“人就在那呢,朱槿姑娘也在,莫要冒犯。”
中年男子道了谢,拱了下双手,又说:“哎!多谢大哥,小的们这就将人带走。”
中年男子转过头,见着了坐在地上的西初,一脸歉意的笑容转做了怒火,可碍于在容家的船上,他不敢有半点放肆,便极力压着自己的情绪,疾步走向了西初,在离着还有几步路的时候停了下来,“多谢朱槿姑娘搭救我楼内姑娘,小的这便将人领回去。”
少女并未看他,轻声嗯了一声。
见她没有反对,中年男子面色一喜,立马弯身抓起了西初的手腕,他太过着急,动作幅度又有些大了,不小心便一同将西初的头发给抓了起来,西初皱紧了眉头,无声地啊了一声。
疼痛让她做出了反抗,她挣扎着,不愿被中年男子拖走,中年男子因着她的反抗更是怒上心头,恨不得给她几脚让她安静下来,他一个人拖不动,便气恼着往自己後边喊着:“还愣着干嘛?还不来将人带回去。”
跟着他一同过来的几名小厮这才急忙上前,一时也不知道该怎麽下手,若是不小心弄伤了西初,怕是回去还得被中年男子责罚,便也只是虚虚按着。
西初挣扎的更厉害了。
原本要离开的少女这时还未离开,从岸上来喊她的小厮见她停着不动,目光还紧盯着在挣扎的西初,他不禁上前与少女说话,只是短短一提,听着却对天香楼的规矩清楚得很,“天香楼每月都会在海上包下一所画舫,邀请所有的恩客上船,拍卖楼中几个样貌上佳的雏。”
“朱槿姑娘可别看她可怜便心生不忍,以此为生的姑娘们,哪个不可怜?她应是今晚的贵重商品,过了今夜,她便是天香楼中最红的姑娘,到时候可远比做什麽下等人强得多。”
少女扭头看了他一眼,说话时依旧是那副带着些笑意的模样,“哦?你的意思是,你也想去做什麽天香楼的姑娘?”
小厮脸色一变,立马摆手加摇头,“小的嘴笨,说错话了。”
朱槿并未接话,她只是盯着被中年男子抓住了头发的西初,她分明很疼,分明只要停止了挣扎就不可以不用再忍受这些痛苦。
西初还在挣扎着,她刚醒来,脑子还不清明,可也知道自己不能随随便便跟了人走,特别是在对方对自己毫无半点善意的情况下,她想要呼救,一声声一遍遍在心中喊了数十次,就如残留在她脑海中的那段记忆一般,她不断喊着救命,可无人听到,无人发现,她被一直沉入水底,直到死亡。
她闹腾了一会儿,中年男子终是被她的行为气恼了,伸手便给了她一巴掌,正骂骂咧咧的,“小贱人,你可不要三番四次……”话说了一半,他惊觉不妥,感觉到有人正盯着他这边,又将後半的话咽了回去,脸上恶狠狠的表情换成了虚僞的假笑,他扭过头,冲着船上的人恭维笑了几声。
西初趁机推了他一把,几个小厮不曾反应过来,西初竟也挣脱了这道束缚线,连滚带爬的,跑到了那个少女的身边。
西初伸出了手,中年男子从後头赶上,抓住了西初的头发,用力拉着往後扯。
西初抓住了一点衣角。
中年男子站在她後方瞧见她的举动又惊又恐,他压低了几分声,又踢了西初几脚,怒道:“还不快松手?朱槿姑娘岂是你能碰触的?”
西初不为所动,被踢中的腹部连着边上的骨头都在朝着她发出抗议的声音,她死死地低着头,抓紧了自己抓住的那片衣角。
这个人不是好人,若是被他抓了回去,不知道会发生什麽事情,她不能就这麽被他给抓回去。
“放手。”少女不悦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西初的双眼终是被湿意占据,她松开了手。
中年男子一喜,忙道:“多谢朱槿姑娘,多谢——”下一个多谢还未说完,少女冷漠看了他一眼,又道:“我让你,放手。”
中年男子脸上的笑一僵。
“朱槿姑娘您这是?”他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复,跟在少女身边的侍卫已经走上了前,拦开了他,侍卫的面色严肃,好似只要他敢乱来,他腰间佩着的刀便会出鞘。
“我们家姑娘说了,放手,你是听不见吗?”
中年男子讪讪,松了手。
少女蹲下了身,握住了西初原先松开的那只手,同时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西初的脑袋。
西初瞧见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那是一只与她本人截然不同的一只手,这个名为朱槿姑娘的少女,看着像是什麽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可她的手远不如西初被握着的那只手要来的白嫩漂亮,那是一只算不得好看的双手,掌中还有着长期做工留下来的薄茧。
西初擡头,对上的是少女近乎温柔的笑,“乖孩子。”
“你想和他走吗?”
闻言,中年男子有些错愕,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什麽,他僵着笑喊了一声:“朱槿姑娘?”
西初也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摇头後,又重重摇了摇头。
少女轻声道:“那便留下来吧。”
小厮在她身後叹了一声气,他恨铁不成钢道:“哎呀,我的朱槿姑娘耶,你怎麽又要管了呢。”
少女牵着西初的手站了起来,她也不看中年男子,道了一声:“她我便买了,你去账房那支银子吧。”
中年男子并不情愿:“朱槿姑娘,她可不是以往的那些货色,您一姑娘家家的……”
闻言,朱槿倒是赞同地点点头,又看了眼被她抓着手还处于呆滞中的西初,“她生的倒是与你楼中的姑娘不同,想必也不是心甘情愿进你天香楼,不然又怎能贞烈到跳了这海,连命都不要了?”
“这事若是闹到官府那去,天香楼想必也不好看。”她笑了笑,话说一半,便也没再说话。
中年男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心有不甘又不得不接受,他擡起手行了个礼,来时是如何,归去便又是如何。
西初还有些恍惚,少女对着她露出了个温和笑容,西初听见她说:“既然留下来了,那便得给你取个名字才是。”她说着话,伸出了手轻轻抚摸着西初的眼,西初早在她伸手过来时便被吓到闭上了眼,此时正感受着那只手在自己的眼上轻轻抚摸着,她心中觉得怪异极了。
等那只手离开,西初才敢慢慢睁开眼,她对上的是对方那张自始至终都带着盈盈笑意的一张脸,“叫,雨宁如何?”